周围的人俱显羞愧之色,绮梦浑身一个激灵,紧紧合上嘴,痛苦地闭上了眼实是不忍再听厉言胡诌,第一次觉得被夸赞也是受罪。
脸上火烧般,偷眼看了看厉言,那厮正抿嘴嘲笑自己。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忘揶揄自己,自己是出了名喜欢惹是生非大小姐,就算别人被他说动了,可自己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性的。
“大人,大人,即便如此,我内弟也是罪不至死啊,大人。”赵大急了,眼见着围观众人看自己的眼色都带了怒意。
“的确如此,即便赵家兄弟行为不堪,但这徐大小姐也确实不应该将其打死。”顾知县也深觉那赵二死有余辜,但法理不容情。绮梦本觉有些希望,此时又被打回了现实,只看着厉言还有何下言。
“的确如此,大人所言极是。”厉言绕到人证面前,对着所有人说:“徐大小姐真乃我方圆县的巾帼女子,虽还在闺阁之中,却已心怀旁人。如若徐大小姐真的杀了人,便是法不容情理当受刑,可若徐大小姐不是凶手,那又当如何呢?”
众人对徐绮梦的印象已有了很大改观,昔日不擅女红疏于女德的徐绮梦,此时俨然成了女中豪杰,虽赶不上前朝那神话般存在的女将军一般的人物,但也是差不离儿了。
“那定是要无罪释放的。”众人纷纷附和,虽然是亲眼看到徐绮梦将人踢倒摔死,但多数私心里还是希望她可以脱罪。
绮梦仿如还在梦里,回头看看众乡亲,忽然觉得心里暖暖,从来无人如此信任自己、如此支持自己。看来,做个侠肝义胆的人,也是很不错的。
“可,可多少人都看到了,是徐大小姐踢死了我内弟。”赵大急得满头大汗,见风向急转直下,不免焦急心慌起来。
“踢死?赵二乃一壮汉,徐大小姐即便自小练过功夫,但她一介女流之辈,岂能随随便便一脚就可踢死赵二!”厉言说完鼓起力气飞起一脚,踢在赵大肚子上,问到:“我一个成年男子,都踢不死你,徐大小姐怎能踢死赵二!”
赵大滚了一圈,爬起来尚来不及拍掉身上的尘土,连忙重新跪好说到:“是,是徐大小姐将内弟踢倒在地摔到石阶子上,当场毙命。若不是那一脚,内弟便不会死,所以还是徐大小姐将内弟踢死了。”
顾知县看着下面,无奈地摇摇头说:“的确如此,是徐大小姐将人踢倒摔在石阶子上而死的。”
厉言不慌不忙,对着顾知县说:“大人,在下需一名衙役和赵大配合做些事情,大家看了便知谁是凶手了。”
“便依你。”顾知县早已习惯了厉言的‘胡搅蛮缠’,一挥手便有一名衙役走上前来听候吩咐。
厉言二话没说,上前又是一脚,将那赵大踢翻在地。“如何?踢不死吧?”看着那鬼哭狼嚎又不敢动作的赵大,厉言俯了身子问到。
“麻烦这位,请你举着佩刀站到此处。”厉言吩咐那衙役举着佩刀站到一边,之后又推搡着赵大走到那衙役面前,抬脚便要将他踢向那衙役手里的大刀。
赵大再也不肯依了,就算是顾知县怪罪下来,自己也是不依的。如被踢到刀上便是一命呜呼,于是滚到地上连连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啊,这厉大状是要小人的命啊,如此被踢在刀上,岂有活路。”
顾知县皱皱眉头,知道这厉言定是成竹在胸了,便无奈地挥挥手说:“快些讲吧,莫再故弄玄虚。”
“是,大人。”厉言一拱手,干脆利落地说到:“为何方才踢不死赵大,而这位衙役拿着刀时,便可踢死呢,看来赵大的生死不在我这一脚上,而在他面前是否有把刀。”
“同理,赵二之死,也不在徐大小姐那一脚上,而在于他面前是否有凶器。”厉言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继续说到。“杀死赵二的凶器,便是那石阶子。”
顾知县一时哑口无言,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围观众人也都深以为此。
“大人,大人,那石阶子家家都有,如此说来便是家家都有凶器了,岂不是要把每家的凶器都没收,岂不是每家都不能有石阶子了,这,这……”赵大仍旧不死心,支着脖子大喊。
“的确如此。”厉言似笑非笑地说:“那寿衣店的石阶子是凶器,但其他家宅的石阶子却不是凶器。众所周知,为保街面行人得以畅通,官府规定了街边店铺门庭的位置,那寿衣店老板私下里却将自家门庭往前扩了一步之距,故而石阶子也跟着超了一步之距。若那老板遵纪守法,赵二被人踢倒之后便不会死,可正因为这寿衣店老板的行为,赵二命丧黄泉,因此,真正的凶手和凶器是那寿衣店老板和石阶子。”
“请问,是也不是?”厉言向着仪门处的众人问到。
众人已被厉言之前的一番话说动,此时便不由分说地站到徐绮梦一边,大呼无罪释放。顾知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清官,至少是顺从民意且不会收受贿赂的。虽然动机可能只是因为胆小怕事谨慎走仕途,但结果却是好的。
“大人,在下说完了,您可以结案了。”厉言敛身站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徐绮梦、无话可说的顾知县,还有那欲哭无泪的赵大。
看了眼仪门处情绪高涨的百姓,再看看堂下的徐绮梦,想想后堂里等候着的徐老爷,顾知县乐得顺水推舟,说到:“赵大所告行凶杀人罪不属实,徐绮梦即刻释放。”
早有人候在外面,徐绮梦在众人友善的目光下随着衙役走出县衙大门,上了门口的车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