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早晨,单薄的衣衫,唯一的仆人,零碎的银子。
伸手擦擦冷管家墓碑上的灰尘,冷临拄着膝盖站起身来,喉结动了动,高扬着下颌。冷管家到死也不说自己的身份,但凭着仅有的一丝记忆,冷临还是继续查着。或许,正如冷管家所说,不知无痛,他想叫自己活得轻松些,但那怎能轻松,怎能轻松。
直站了许久,待到肚子轻声叫了两次,冷临这才觉出饿。肚子如今都会罢工了,这在以往都是不会的,想必是因被婉苏伺候进食应时应晌,肚子这才娇气起来。冷临不由得想回家了,往后退了两步,瞧见看园子的老头探头看,这才拍拍手走出墓园。
骑上马,回头看看这大片园子,即使找到那户人家,自己也不会回去,老了死了就在此处。那看园子的老头又瞧了几眼,冷临这才策马往回走。
一路进了城,顺着大街往回走,冷临忽地放缓马速,前面正是婉苏,正鬼鬼祟祟低头猫腰走着。
想叫小豆子早些去学堂,婉苏寻思着小心些也罢了,便出了府往那学堂而去。忽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婉苏心里不由得一惊,加快了脚步。哪想走得越快,后面好像跟得越紧。婉苏后悔了,心道不如待冷临回来了,有马套车再出来,莫非被人发现,一路跟着伺机要害了自己!
“啊!”好容易到了学堂门前,婉苏觉得肩头被人搭上,吓得大叫。
“少爷!”婉苏回头见是冷临,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大白天的,你怕个什么!”冷临远远见着婉苏鬼鬼祟祟,好容易穿过人群跟上,手刚碰到她的肩头,没想到把她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也有坏人。”婉苏笑道。
“这是要去何处?怎不叫冷老二送你?”冷临上下打量婉苏,问道。
“少爷您一声吩咐,奴婢就得跑断腿啊,奴婢想去学堂瞧瞧,看何时能送那小魔头出去。马被少爷您骑走了,奴婢只能自己走来了,左右也不远。”婉苏见冷临出府未带自己,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对冷临可有可无了。
冷临看看旁边的学堂,下了马说:“我在此处等你,你快去快回。”
“谢少爷,少爷您不如进去坐坐。”婉苏见冷临好心等自己,也不想叫他傻傻等在外面。
冷临垂头想想,说道:“也好。”说完跟着婉苏进了学堂。
跟门上的打了招呼,冷临同婉苏一同进内。因先生病了,学生们不必来,一向热闹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少数几个下人在打扫庭院。
未等寻到人来问,便见园子里站了一人,披着单衣站在浅草兰前,低头凝视。
“陆先生。”婉苏叫了一声,回头对冷临说:“这是鲁先生的学生,鲁先生身子不适时,便是他授课。据说如今也病了,少爷不如去瞧瞧?”
“你自己去吧。”冷临站在原地,开始打量起院子来。
婉苏无法,待那陆先生转过头来,便紧走几步上前。“陆先生,您还记得奴婢吗?”
“记得,古大人家的,哦,古大人远亲家的。”陆先生脸色蜡黄,将披着的单衣紧了紧,尴尬说道:“在下失礼了。”
“不妨事,陆先生是真的病了,大夫可如何说?”婉苏刚开始还以为学堂坑人钱财,此番见了陆先生的面,才知是真的病了。别的不说,只说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便知他病得不轻。
“不妨事,休养几日便好。在下喝完这两服药,便开始授课。”陆先生说完咳嗽两声,肩头抖动单衣稍稍褪了下来。
“不妨事,不妨事,奴婢是代我家主子来看看先生的身子,无事便好。”婉苏低头说道,瞧见陆先生穿了双灰绿色的鞋子,单衣也是灰绿色的。鞋子和单衣都是新做的,但灰绿色的调子却显得人更加萎靡不振。
真不会搭配,婉苏腹诽,客套两句便辞了陆先生离开。
婉苏随着冷临离开学堂,此时天色已晚,便从了命上了冷临的马,一同回府。刚走出大门,拐到后门处时,便见一个粉衫子小丫头正鬼鬼祟祟地拍门。
“哪个!”一个婆子开了门,拿眼上下看了一遍那个粉衫子小丫头。
“奴婢找陆先生,这是我家小,我家小少爷给陆先生的书信。”那粉衫子丫头说话不利索,拿着一封信在手里。
看看人家的学生,都会来信慰问老师,再瞧瞧小豆子,只会说两句马屁话,就不会这煽情的手段。婉苏恨铁不成钢,冷临则回头看去,多瞧了那丫头一眼。
“我还以为学堂坑银子呢,没想到陆先生还真的病了。”婉苏自言自语。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冷临说道。
遭了冷临的调侃,婉苏不敢回嘴,但也不肯就此罢休。“少爷您和陆先生都是君子,奴婢是小人。”
冷临正想说什么,却见对面走来几个路人,便一勒缰绳,加快马速往府里赶。本以为这个时候了,路上行人已不多,带着个小丫头也无妨,没想到还是迎头赶上。婉苏忙捂住脸,两人像做贼似的,贼头贼脑地逃回后门。
进了府之后,婉苏赶忙伺候冷临歇下。李妈妈很有眼力见地准备了热水,婉苏兑好温水后,这才退了出去只待明日一早来收拾便是。好在冷临喜欢独处,婉苏这才不必伺候裸男沐浴,这人啊,裸着裸着便心猿意马,所以那些主子身边的丫头大都贞洁不保。
冷临喜欢自己沐浴,也叫婉苏少了许多危险。
次日晌午过后,伺候冷临吃了饭,便见其要出府,且没有带着婉苏的意思。昨日冷临便是独自出府,以往都是婉苏陪着,冷不丁地不需要自己了,婉苏很有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