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熟悉的声音传来,妇人脚底生风,三两下便溜到他跟前,攥着他的衣袖,摇尾乞怜,“妈有事情找你,我们聊聊好不好?”
沈桂舟脚犹如定在水泥地里一般,动弹不得,眼睫无措地上下扫动,抿着嘴唇,眼底闪过一抹冷漠。
又在装了。
他心里清楚,王婉这是演上瘾了,自从他被王婉得知他在这家花店帮忙后,王婉总会时不时跑来找他哭诉。
“沈二,你知道的,妈那个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要不然妈怎么会想抛弃你呢,妈还是爱你的……”
每回都用一样的词,饶是傻瓜也听得出里头的虚情假意了,可王婉连重新编套新的来骗他都不肯,掐定他心软。
换作之前,他的确会心软,也怕麻烦,顺着王婉,钱给就给了,但他这回不愿了,他不想当个好欺负的提款机。
更何况,从王婉把他卖给张家开始,他们早就没了那份亲缘关系,王婉在那之后就任他在张家受罪,从未过问半句。
沈桂舟神色落寞,抬手将王婉死命攥着他衬衫的手拉开,轻轻理了理衬衫,比划,“你可以去找其他人。”
“沈二……桂舟说,让你去找其他人。”阿雅瞟了他一眼,出声解释。
王婉愕然,被拉开的手悬停在空中半天收不回去,瞪大两颗嵌在脸上的眼珠子,嘴巴微张,诧异地瞪着他。
“都这么说了,您就回去吧,没事也别往这边跑了,怪远的。”阿雅接过沈桂舟手上的袋子,顺毛似的在沈桂舟背上抚了两下。
“你这丫头片子瞎翻译,沈二,你怎么可能舍得对我说这种话。”
王婉不死心,伸着瘦得枯槁的手,再次抓住沈桂舟的袖子,沙哑着声音,这回终于有点真情实感了,眼角憋了点泪水出来。
沈桂舟哑然。
是怕他这个提款机跑了吧。
阿雅无奈开口:“王阿姨,我们桂舟都说了……”
话出一半,花店里飘来了声催促,“雅姐,好了没啊,我们都看好几圈花了。”
“来了马上。”阿雅吁了口气,句话卡在喉咙半天出不来,只好作罢,将手机递给沈桂舟,让他用手机打字和王婉交流。
目送阿雅走远,王婉继续演起她那没半分演技的戏来,光打雷不下雨,可怜兮兮地抹着压根不存在的眼泪,拉着沈桂舟念得那叫一个惨。
若是手边有瓶眼药水,王婉高低得往眼眶里滴点,再继续和沈桂舟哭天抹泪。
“沈二啊,妈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也知道,你那个后爸,整天喝酒醉成烂泥,正经工作不找,天天赖在家里吃着低保。”
“妈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哥他最近要娶老婆,抽不出闲钱来,要不然妈也不会来麻烦你,你就帮帮我吧。”
王婉越说越发声泪俱下,身子越蹲越低,就差给他跪下了。
沈桂舟垂眸看着王婉拽着他的手,上回见到的时候还没瘦成这幅样子,这才短短个月,便骨节分明得贴皮。
他又心软了,这不对。
上回是“你哥要买房”,上上回是“你哥在换工作不稳定”,更上上回是“你哥读研究生花钱”。
王婉总是有理由的。
甚至,连他被叫沈二,也是因为半途多了个“哥哥”,他才成了“二”。
沈桂舟晃了晃头,轻轻挣脱开,在手机打下:“我也帮不了你。”
“张佑年养着你,你怎么可能会没钱!”王婉收起那副可怜样,两眼一瞪,厉声逼问,“你跑到这么远的花店来,不会是跑走了吧。”
“不怕我把你在这里的消息透给他吗?”
沈桂舟不为所动,一脸淡漠地看着她。
张佑年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今天也不会那么指示明确地要他送花。
“嘁,变难搞了。”王婉怂了怂鼻子,小声咒骂了句,沈桂舟听得一清二楚。
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微抿,苦涩从喉间淌过。
到底是自己的亲母,他还是会难过。
“你要是不给,我就天天赖在花店门口,给你们烧纸钱,扔石头,来一个人就骂走一个。”王婉尖酸刻薄道,两颗眼珠滴溜着,指了花店,又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