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殊同习以为常似的垂眸,转身离去。
直到阿萝走上前来,发现小姐眼底氤氲出几分雾气:“小姐,你怎么了?”
“啊?”
阿萝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左少卿骂你了?”
柳扶微摇了摇头。
她只是想不明白。
当他选剑不选自己时,她是生气的,可当知道他愿意选自己,她为什么会更加难过、更不愿意接受呢?
前一刻还觉得看不懂左殊同,这一刻,她居然看不懂自己了。
坤宁宫。
天气渐暖,连续两日不早朝,难免会有肱骨老臣请见陛下,圣人嫌烦,索性连御书房都不去,以头疾为由,此刻正侧躺于坤宁宫中,由皇后近身侍奉。
当今姜皇后是继后,是在二十年前先皇后薨逝后,被选为皇后的。
虽至暮春之年,眼角亦生出细纹,保养得当,眉目依旧可见端丽。
据说圣人当年在一众妃嫔中钦定她为后,是因她诞育名门,品德温恭,亦非重臣之女,不至发生外戚干政局面。但比起祁王生母萧贵妃,姿容还是差了一截,是以早年在皇宫之中,也曾有过“有事姜皇后,无事萧贵妃”的说法。
直到萧贵妃死后,多情的圣心方才逐渐定下,近些年但有烦心琐事,常常会起驾去坤宁宫。
这两日心中所忧,不为别的,自为了梦仙一案。
圣人一边闭目,一边感慨道:“今日来的是孙阁老,说他家长女此次入了书,受了不少惊吓不说,还惹来不少闲言碎语……”
此次,因不少公卿之女事涉“梦仙案”,近日来“求公道”大臣接踵而至。
姜皇后宽慰道:“自古女子最重名节,梦仙一案,虽无实质受损,也怕有心者肆意毁谤。阿晴不也为这个,哭了好几日么?”
“朕已令大理寺尽快审理了。”圣人叹了一口气道:“裴瑄是三品大臣,犯下这种天怒人怨的罪行,太子不去收拾烂摊子,竟还有心袒护,一会儿说裴瑄是被妖人构陷,一会儿又说梦仙笔会惑人心智……呵,如今众怒难消,他是非要人把箭头全落他自己身上才满意?”
姜皇后只道:“好在目前已查明,此案与太子无关。”
圣人冷哼一声:“出了这种事,不管有没有干系,已是庸碌失德。他不知悔改,还将气都撒在阿照身上,真当关上了东宫的门,那些小动作朕就一概不知了么?”
圣人兀自发泄了几句,看姜皇后不语,道:“这种时候,你倒是安静。”
“妾身居后宫,自不敢非议朝局。妾只知,陛下既是任贤用能、雄才伟略的明君,亦是一位好父亲、好祖父,孩子们孝顺,纵有差池,可循循教引。无论陛下作何决定,他们忠君爱父之心不会变。”
这一番话看似轻飘飘地,却句句说到了圣人心坎上。
他眉目稍稍舒展,沉默须臾,又不由得感慨:“只是朕老了,朕的这帮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有想法,有些事纵然朕有心,也未见得会顺朕的心意。”他一顿,“就拿阿照来说吧,光为他选妃一事,说道多少年,他又推三阻四多少次?”
姜皇后闻言淡淡一笑:“他瞧着懂事,这方面也许是开窍的晚一些。”
圣人连连摇头:“是晚了一星半点么?堂堂储君,分明已过适婚之龄却迟迟不肯成婚,偌大殿中,连个暖床的女子都没有,如何不叫人说闲话?你可知昨日,姚少监都听到李尚书那群老臣在私底下妄议,说太孙是断袖,要以此来参本……”
姜皇后停下按摩的指尖,道:“阿照这孩子也我们自幼看到大的,从未见过任何逾矩不良之举。”
“朕知道。朕就是怕,他这两年在庙里待久了,真打算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断了这方面的念想。”
姜皇后笑道:“妾身倒不觉得。若真是清心寡欲,何必下山?阿照自幼失去母亲,看去随和仁厚,实则极有主意,他不愿被指婚,许是想要自己找一个心仪的女子。”
圣人没好气道:“多少公卿女子,任凭他选,是他自己不挑。朕意已决,待此案风波过去,就颁皇太孙妃敕,朕亲自给他选妃,不管他答应不答应。”
虽然圣人口气带着三分玩笑,但姜皇后知道,这一次圣人是真下了决心。
以司照的性格,怕又有一番好磨。
大概是皇帝的“公卿之女”给了提示,姜皇后思忖片刻,道:“依妾所见,也未必要说是择立太孙妃。”
终于等到皇后说话,皇帝一挑眉,“皇后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姜皇后不疾不徐道:“春闱在即,待揭榜之后,自有不少人会来请陛下来赐婚。既然此次梦仙案令许多公卿之女名声受损,何不趁此机会,请适婚贵女们入宫,对外,可用选公主伴读为由。一来,可暗示他们是在择太孙妃,以昭皇家天恩;二来,落选的小娘子,也可顺势在春闱之后,借琼林宴为她们择取佳婿,如此,岂非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