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他们的诵经声,像是在漫长漆黑的山洞里,窥见遥远的、唯一的一点光亮。我努力靠近这点光,不断地挣扎着,追随着经文声,直到终于有一天,我抵达了这个漫长山洞的洞口,伸出手抓向那缕光……”
“我看见了。看见了我父母的样子,看见这座山寺的样子,看见太阳、月亮,看见流霞和雾霭。”
“父亲抚摸着一串佛珠,眼角衔着泪水诵经祷告的样子;母亲提着水壶,悉心为我浇灌时的慈祥笑容,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画面。”
“即便后来,他们只陪伴了我十余年就故去,即便十余年较之千年,只如长河中的一颗砂砾,但我始终忘不了第一眼看见他们的那一幕,忘不了他们颂念的经书。”
“我是草木成灵,本不该懂得何为‘父母’,然而,心底里却自然而然有一种感觉,觉得‘父母’就是他们这样的,觉得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在我修成人形,离开山寺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他们的墓……”
“那你找到了吗?”玉牌中温倾时传来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低柔。
宛芍无奈地笑笑:“没有。时间对人世间而言,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足以淹没无数人存在过的痕迹。昔日的坟茔已融入苍山的青翠,寺院中的僧侣也早已换过好几代,无人知道我的父母埋骨在哪里。”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已经过去的,便只会越来越遥远,直到只剩下零星的记忆,偶尔在独自一人时,钻进脑海。”宛芍喃喃着,“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芍药仙子(9)
彼此沉默了许久,月过中天,照过窗前如寒水的落影。
一口酒顺着檀口滑入腹中,宛芍忽的回过神来:“对不起,温公子,同您说了这么些伤怀的话。”
温倾时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无碍,现在还难过吗?”
“不了,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定不能悲春伤秋。”
“我想帮助杭城的这些流民,我的父母也同他们一样,但因为有侍弄花草的手艺,得以养活了自己。”宛芍说着福至心灵,“手艺……对啊,若是他们能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摆脱窘况了。”
“所以,你想要帮他们拥有一技之长?”温倾时问。
“嗯,我觉得不是不能实现。”
温倾时又道:“你这是准备忘记来杭城的目的么?你是来参加神侍选拔的。”
“我没有忘。”宛芍说得平静,却每个字都落得极为肯定,“但是,温公子,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们挣扎在死亡线上,看见他们需要帮助。因为看见了,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你……”温倾时尾音逐渐低沉。
“下一轮选美大赛的比试定在十天后,这十天的时间,我可以用来帮那些人,而且……”语至此处,顿了下来,宛芍无奈地摇摇头,怎么把什么都告诉温倾时了……
罢了。
她说下去:“而且,实不相瞒,杭城举办第一美人评选这事,我觉得花神大人设下的神侍选拔没这么简单。”
“怎么说?”温倾时似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