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伴溪呆在东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就连每日必须的早朝,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颇有一种,“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的悲壮感。而且这一死,还是两条命,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一个或许只想涨一点点月钱的厨子。
夏芝萱和邓薇都来劝慰过好多次了,一点用也没有。
“太子表弟,这件事真的不怪你,你不要太自责。”夏芝萱看到他那副样子,还是有些心疼。
“太子殿下,雪妃娘娘心善,佛家也讲究因缘,也许是缘分没到吧,你不要太过悲切,伤了身子。”邓薇也轻声说。
伴溪都似懂非懂,似听非听地点头,仍然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星霓,你多劝劝他,他太一根筋,这样下去肯定会很难受的。”邓薇关切地吩咐潘星霓。
“哎,我也有在劝她啊,薇姐姐。这种事,这种心结,要是我是她,我也很难过去的。”
“那倒也是。”邓薇叹了口气。
“听星霓的,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会走出来的。”夏芝萱牵起邓薇的手:“星霓,太子表弟就麻烦你了。”说完,对她挤了挤眼睛,就拉着邓薇走了。
潘星霓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伴溪,去端了一碗莲藕煮成的汤来:“喝了吧,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下去。”
“我总是做噩梦。梦到好多人缠着我喊,缠着我叫。我杀了他们,或者说,他们是因为我死掉的,我梦到他们很伤心。”
“我知道你因为阎礼京的事,对这些还是不能释怀。”伴溪曾经告诉过潘星霓阎礼京的事,那还是有一天,伴溪想偷偷溜出去祭奠一下阎礼京,被潘星霓撞个正着,潘星霓硬要缠着她,和她一起去宫外,她便只好如实相告去宫外的原因。
“可是殿下······你以后是大豫朝的君主,你是君王。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你的手里,为了更多人的安乐和平,有时候你必须杀人的。”
伴溪抬起头看潘星霓,她觉得潘星霓的眼神中有些深邃的光影。
“真的需要杀那么多人吗?”
潘星霓笑了:“有些事可能只有你当上君王的时候才会明白啦,当然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可能当君王。反正从历史上来看,没有哪一个君王是不杀人的。你要学会恩威并施才行,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心肠软。不要再为阎礼京的事情自责了,有时候就像薇姐姐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有因缘。”
“所以有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需要杀掉我的话——”潘星霓停了一下,笑着看着伴溪。
不知道为什么,伴溪看着那个笑容,心脏忽然觉得猛地抽疼,跳得快极了。她不愿意让身边的人这样,她绝对不会杀她最亲近的人,哪怕当上君王也不会。如果连自己喜欢的、珍惜的人都保护不了,当君王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就记住,我一定不会恨你。也一定不会去你梦里缠着你。”
“那你会怎样我?”
“忘了你呗。这一生你要我的命,许是前世我们也有缘,我欠你一条命。你就这样想便好了。能当上君王,上辈子你肯定也不是简单的人。或许,我就是一只冻僵了的小猫啊小兔子,被你救活了呢?只是,杀我一次就好了,以后就两不相欠了。”虽然只是假设,潘星霓这么说的时候,仍然觉得胸口隐隐作疼。有些事她根本不会想。伴溪真的会有一天要杀掉她么?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吧。她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伴溪沉默不语,这个假设的小故事,简直比佛祖割肉喂鹰让她听着更难过呢。潘星霓实在太不会安慰人了,越安慰让她越是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