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麦穗面前,西装革履,一张脸黑沉如墨,直勾勾盯着她,递过手上的东西,两片薄唇轻张,一字一顿:“给你的,请原谅。”
麦穗没有任何动作。
倒也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单纯不想接过他的东西。况且谢冯笙去了楼上,她实在不愿单独与岑淮颂有任何交流。
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好似山城盛夏,盘桓在浓密枝叶间的毒蛇,盯着看不顺眼的猎物,吐出长长的信子,时刻准备找好时机狠狠咬上一口。
“伸手,拿着。”岑淮颂咬牙切齿般提醒。
“你这是来威胁人的?”一阵“嗒嗒”脚步声,谢冯笙站在几层楼梯之上,居高临下看过来。
“那你这些天又做了什么呢?”岑淮颂将手上的东西一把甩开,本不结实的蝴蝶结松散开,里头的瓷器碎了一地,从缝隙中溅出许多细小颗粒渣子。
“我出门前没嘱托过你吗?”谢冯笙黑眸微眯,透出股股冷意,“你以为我没有去调查吗?”
“那你就为了她,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靠着多少关系走出来的女人,拔出刀对准自己的兄弟!”岑淮颂燥怒着扯扯领带,像一只即将踏上战场的雄狮,试图抢先一步靠气势击溃对方,“你以为我会让那个蠢货得手吗?我没那么丧心病狂!我这个人的确爱玩,但从来不干强买强卖的事,都是各取所需,我当然会拦住他!”
“所以呢?”谢冯笙声音很轻,可落在大腿两侧握紧的拳头暴露出他此刻的愠怒,“所以在你看来,一个女孩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被人撕破衣服,被人摸两把,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继续说:“你喜欢玩我从来没说过,但是这样不行,她更不行。”
“岑少爷,您这是何必呢?有话好好说啊。”荣叔姗姗来迟,指挥佣人将地毯上碎陶瓷打扫干净。
岑淮颂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直看向一前一后站在对面的两人。半晌,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次日,麦穗返校当天下午,岑家派人送来一份转赠协议,那是城中心的一家门店。
这也是为什么,麦穗能够实现目标后,在寸土寸金的长宁市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花店。
大概是当时谢冯笙决绝与她站在同一方向,让麦穗生出些许错觉,竟然误会谢冯笙对她是与众不同的,是有偏爱的。
可惜,后来的麦穗明白了,她的春心萌动,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粒黑子。由她困白,满盘皆赢,而后连同她一粒粒拾起,扔进棋篓里。
回忆戛然而止,身处事件中心的两个人脸色别无二致,同时撇开脸。
正巧,谢冯笙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侍应生,托盘里两杯颜色层次分明液体,看上去正是她当日喝过的三色恋人。
谢冯笙朝岑淮颂递了个眼色,随后于麦穗身侧落座,带来一阵源自室外的寒意。
面前的长桌不知被谁往里推移厘米,留着的间隙变得极窄,谢冯笙两条长腿弯曲,调整几次,仍觉得不痛快。
另一边,岑淮颂极不情愿起身,端起酒杯轻咳一声。
只微弱的一小声,周遭瞬间安静,自中心往外,所有人一瞬间停下动作。
“朋友们,今天在这里,有一件要事宣布。”岑淮颂刻意停顿,眸光流转,将众人给出的反馈尽收眼底,“我们的谢老板,告别单身,一脚踏入了爱情坟墓。”
这句话仿佛凭空一声闷雷,各个公子哥先是沉默,而后思索着给出反应,语气微弱向自始至终安稳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道喜:“恭喜恭喜,新婚快乐。”
若说起初看到新闻只是猜测,那今日这一遭便是坐实了谢冯笙对麦穗的感情,否则何必大张旗鼓,要岑淮颂带头举杯呢?
谢冯笙一笑,站起身,笔挺西裤垂落,端着那杯三色恋人,朝众人遥遥举杯:“感谢各位祝福。”
麦穗陪着他站起来,端起透明玻璃杯抿一口。
很不对劲。
透明玻璃杯中不是鸡尾酒,而且特制的气泡水。
这是知道她还要开车,特意准备的?
麦穗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神情自然。
待到重新落座,她状若无事发生,纤细的手在幽暗光线下动作,慢慢地,掌心覆盖住谢冯笙仍旧带有凉意的手背。
她的掌心很暖,通过接触,炽热的温度传递给他,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样触感。
这种感觉他或许也曾捕捉到过,就好像一根极细的羽毛被人捏着,在他的心口挠痒痒。
谢冯笙眼皮低垂,借着饮酒,偷瞄两人交握着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