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殷勤为灵虚子和张靖云斟茶,见徐俊英和张靖云说到别的事情,她心思转了好几转,还是忍不住,脸上带了笑容,轻声对坐得稍近些的灵虚子说道:
“今日二位与我夫君故友重逢,本不该提及别的事,但有幸得遇神医,媚娘实在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有件事相求,不知道长肯不肯帮忙?”
灵虚子点头道:“少夫人请讲!”
“嗯,是这样的……”
媚娘刚想细说,发觉徐俊英和张靖云也在听他们,忙含笑看着徐俊英说:
“三奶奶身子不大好,我想请二位神医替她看一看!”
徐俊英有些意外:“如兰?这个,三弟不是请了郎中瞧过吗?张兄和灵虚子都是年轻未婚男子,怎好为三奶奶看病?”
媚娘不禁郁闷:这徐俊英还真是个封建不开化的脑瓜子,医者父母心,凭医术救人,论什么男女、已婚或未婚?
她还没说话,果然张靖云开言了:“诊脉探病而已,倒不论这些。”
媚娘喜道:“张先生肯了?真是太好了!若是现在得便,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吧?”
徐俊英看她一眼:“这么急?如兰身上很不好吗?”
媚娘垂下眼帘:“我……就是想带他们去给如兰诊一诊脉,这一路过去,有些话想替如兰问问。”
徐俊英说:“有话在这里问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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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有点窘,这人真是的,医患之间的私密话,怎好随便说给外人听?而且未得宁如兰同意,只是冲着灵虚子诊脉的方式,直觉他应该有两下子,徐俊英又不像是会吹牛说大话的,或许人家真有些造诣,医术了得,她和宁如兰都没什么机会外出,良医从天而降,哪有错过的道理?便自作主张一厢情愿地想请他们给宁如兰看看,如能诊出个导致不孕不育的症结来,解了夫妻俩的难题,不致让二太太尽想着给他们房里塞通房丫头,也算帮了宁如兰一个大忙。
侧头看一眼翠喜,翠喜知机,福了一福身,带着翠怜和橙儿、苹儿退出花厅,静静地守候在廊下。
媚娘温婉地对徐俊英笑笑:“既是一家人,也不必忌讳。如兰没什么不好,只是……夫君应知她与三爷成婚两年多,夫妻恩爱,却一直未有身孕,二太太着急,言辞有责难之意,我想……”
徐俊英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说道:“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弟和如兰自己理会得,有二太太呢,你管好自己的事务就可以了!”
媚娘咬了咬唇:“如兰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很难过。若再无消息,二太太就逼迫三爷纳妾,好好的夫妻,眼看因此生隙……”
徐俊英皱眉:“纳妾是为延续子嗣香火,如兰一向贤良,自会安排妥当,怎会因此与三弟生隙?你不可妄言,叫人听了去,以讹传讹,外间误以为如兰不贤,那便是你的错!”
妻子同意丈夫纳妾才贤良?去你的大头鬼!媚娘看着徐俊英,完全没了讨好他的心情,可当着他朋友的面,不好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只能强自控制着自己,语气委婉:
“夫君的意思是:如兰这辈子就不必生儿育女了,只专心一意为三爷多纳几个妾室,让三爷与妾室多生儿女……这倒也方便,只是三爷与如兰夫妻情深,他是否愿意纳妾?如兰老了之后庶子们不孝又该怎么办?这些,老人们不一定能想到,夫君与三爷是兄弟,我与如兰是妯娌,她待我情同姐妹,我们总该为他们思量一番!”
徐俊英开始以为媚娘让灵虚子给如兰诊脉,是别的什么病症,没想到是不孕不育的问题,他身为男人,也知道那是个敏感话题,本不欲让媚娘去管人家房内事,却引来她这番话,竟像指责他不想如兰好过似的,偏她又像没有那个意思,神情恭顺温婉,和颜悦色,道理摆得很正,心里虽然生气,倒不好发作了,看她一眼说:
“听不懂我的话,就不要妄猜,我岂有不想自家人好的?那样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如兰还如此年轻,无儿女或因时辰未到,你这般招摇地带了道长去为她诊脉,无疑在人前坐实了她有隐疾不能生育,再有些闲言碎语,倒教她真觉着自己不好,心灰意冷,日后更加难过!”
媚娘又被他训一顿,正琢磨他的话,旁边张靖云出来打圆场,他五官长得普通,声音却十分好听,略带些磁性,极能诱惑人的男低音:
“既答应了少夫人,不妨为三奶奶探一探脉,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不碍事——灵虚子留在此处,我与俊英去吧,只当三爷是我故交,俊英带我寻访旧友,连少夫人也不用去,这样就没人看出什么,说三奶奶的闲话了!”
媚娘抬眼看着张靖云,展颜笑道:“还是张先生聪明!那就这么办吧,嗯……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她,她院里种满兰花,只让翠怜佯作去跟三奶奶讨要一盆兰草,捎话让她做些准备,夫君跟着带张先生过去!”
灵虚子随口问了句:“三奶奶喜种兰草?”
媚娘点头:“是,她闺名如兰,最爱兰花,院中种着几百盆,房里也摆了好些!”
张靖云和徐俊英正站起身,闻言转过头,似乎很留意地看了看媚娘,媚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眼波移转来,他却迈步走开了。
翠喜带着小丫头进来添水煮茶,瑞珠瑞宝也回来了,媚娘问了她们几句话,便让她们退下,在门外候着。
翠喜重新斟上热茶,媚娘一边慢慢啜饮,一边和灵虚子闲聊,问东问西,张靖云不是说和灵虚子为寻奇药四处云游吗?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两人见多识广,从他们嘴里了解到的,应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