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奚说到这里,连自己都摇头笑了:“但你怎么可能是朱沢微的人?”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将折扇往手里一敲:“啊,我知道了,制衡是帝王之术,你承老御史之志,承柳家之学,何须搬弄这一套?但你此生最重诺,你努力维系七王与太子的平衡局面,一定是——”他回过身,抬起折扇指向柳朝明,神色蓦地变得凛然无比,“与除了太子与七王以外的其中一位殿下有过盟约。”
天边悬着寡淡的云,庭中野草青青,即使在这个万物萧条的冬日,依然亭亭而发,仿佛从不历盛衰。
柳朝明看着沈奚,忽然慢慢地,缓缓地,弯唇笑了起来。
都说左都御史柳昀从来不苟言笑,可此时此刻,挂在柳朝明唇边的笑容却极其自然,仿佛他与生俱来就该是常笑着的,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这一笑,他所有的,不为人知的凌厉,杀伐,不甘与孤寂,同时从眸中渗了出来。
柳朝明抬手将沈奚支在自己身前的折扇慢慢压了下来,勾着嘴角道:“知我者,青樾也。”
沈奚目色清冷地看着他:“是谁?你究竟承诺过甚么?”
如果苏晋,赵衍,抑或任何一个认识柳昀与沈青樾的人在此,一定会觉得万分诧异——他二人仿佛一刹那互换了脸孔,那个素日里温言笑语的人成了柳朝明,而清冷自持,淡漠孤傲的人变成了沈奚。
却同时锋芒尽显。
柳朝明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沈侍郎打听这些,是觉得时不我与,害怕格局失控吗?那你当初悲天悯人地助朱南羡就藩,是嫌这宫中还不够乱?你可知你的一时善意,看似帮了朱悯达,实际却给了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更多选择。反正谁做皇帝,我是无所谓,你呢?”
沈奚双眼微阖,须臾,淡淡道:“是吗?但愿你能一直无所谓。”
言罢,不再说甚么,转首往院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中院,却见迎面走来一步履匆匆之人,险些与他二人对面撞上。
此人是宋珏,正是柳朝明派去跟着苏晋的监察御史。
宋珏也来不及见礼,一看到柳朝明便急忙道:“不好了,柳大人,礼部出事了——”
话说完,他却像晃了一下眼,直觉柳朝明神色有异,可待他细细看去,又瞧不见甚么端倪了。
柳朝明淡淡问:“出甚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