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姨娘,你知道我娘当初为何会带着我离开,发生什么事了吗?”瑶光缓缓问道。
薛姨娘叹息一声,朝四下望去,见屋内没人,才凑近瑶光,道:“你娘未曾与你说过?”
瑶光摇头,“娘亲只说我爹是一书生,得病去了。她一个人带着我在,靠卖些字画将我养大。”
“你娘……是如何去的?”薛姨娘听到这,已是泪光点点。
瑶光亦红了眼眶,道出娘亲惨死之状,每每念起便是蚀骨锥心,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薛姨娘亦是哭出声来:“那可恶的蛮子,简直丧尽天良!你娘那么良善的人,如何会落得如此!”说着,她轻拍瑶光后背,“我可怜的孩子,莫哭,莫哭了。”
“你娘当年就是被夫人使计赶走的……”薛姨娘很恨道,“那个女人,手段颇多,简直无恶不敢作。”
瑶光眸光闪动,“卫夫人?”她长于边域,并不清楚何谓内宅争斗,虽知晓卫氏不喜自己,但并不会想到卫氏会谋害自己的娘亲。
薛姨娘点头:“卫夫人善嫉,不允旁人怀孩子……这府里多少孩子没出生就葬送在她手里了。还有很多姨娘被她害去了性命,我亦是早年就被她找了借口灌下不孕的药。”
“只有你娘运气好些,她怀上你不久。卫夫人亦有孕,她一心想为老爷诞下一子,想来是恐罪业太重影响腹中孩儿,才没敢对你娘下手。后来你出生那晚,大姑娘就大病一场,府里就开始有传言,道你八字与大姑娘相克。之后大姑娘就常生病,这流言便更甚。直到有一回,大姑娘晕了两日,卫夫人请来当时的郑国师,那郑国师可不比不得现在这位神仙似的国师,闵国师极为贪财,是个小人。我亲眼瞧见他收下卫夫人一摞子银票,尔后道你胸口有红痣不祥,若你不离开府邸,大姑娘就要归西……所以老爷才将你娘安置在城郊一处别院。后来你娘就带着你走了……”薛姨娘说到这,以丝帕拭泪,“好在,你是有福气的,嫁入尹家富贵荣华,比大姑娘入宫好多了……”
瑶光听完,兀自沉默着。
心中只觉得赵铉可笑,他对自己说是府中有人感染时疫才让母亲搬出去,可府中亦有卫氏母子三人,稍想一下便知不可能,他却能对自己说得出口。
她就知道必有隐情,可既然赵铉相信自己不祥,又为何敢接自己回来呢?
因为,他或许原本就不信。只是懒得与正妻对峙,不想理会内宅争斗,就把娘亲和彼时还是婴孩的她送去别院。
她原本以为,赵铉虽言不由衷,可对自己多少残存那么一丝父女之情,才将自己认回来。
如此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认自己回来,就是为了能多一个联姻的工具。
瑶光想,这世上除了娘亲,大抵再无人待自己好了。
唯有自己成婚,她会有夫婿、有子女……
好在,她已经定亲。
…
薛姨娘日日都来长乐院,将备置的嫁妆罗列给瑶光看。亦教瑶光一些内宅之事,她道尹二公子虽为次子,尹氏乃大族,瑶光还须学着主持中馈等诸多事宜。
瑶光一一都听入耳,跟着薛姨娘学了不少管家理事之道。薛姨娘虽只是妾室,却在赵府后宅生活数年,自是深喑其道。
这日午后骄阳似火,熏风无浪。屋内轩窗打开,蝉声不知疲倦永无休止,一婢女在北边的竹椅上小憩,手里还攥着着打了一半的络子。
在南面陈旧的漆木桌边,着鹅黄醒骨纱衣的少女正在绣香囊,香囊已经绣完大半,是鸾凤翱翔于祥云的图样。
按照大景习俗,新郎新娘成婚前须互赠贴身之物,成婚那日再带着对方所赠之物拜堂。
如此夫妻二人便可鸾凤于飞,锵锵合鸣。
通常所赠之物都是香囊、梳子、扳指、玉佩等。瑶光本想将回府后常戴的羊脂玉镯子送去尹府,然薛姨娘却说:“总不能让新郎官带着玉镯子成婚,也不像样。不如你亲自绣个香囊,也算是你的物件。”
所以花了几日,瑶光终于要将这小小香囊完工。
原本只有蝉叫声的屋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瑶光抬头望去,是豆蔻。
方才院外有人来,豆蔻去迎了。她手捧几个锦盒,快走跑过碎石小道,冲到屋里。
“姑娘,是尹家那边差人送了信物来。”
信物,便指的是那贴身之物。
瑶光扫了眼,见有好几个盒子,便道:“怎么送来这么多。”
“好似还有尹二公子赠给姑娘的吃食,您瞧这盒是万福堂的糕点,闻着味儿该是金叶酥,委实难买的。”豆蔻滔滔不绝,将盒子置下,一样样打开,果真好几盒都是精致糕点,唯有一个红色锦盒放了方青灰锦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