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们是住在一处的,但后来因为受伤,受罚等等因素,裴昱瑾搬去了另一个大帐。隔得不远,更准确些说应该是他们比邻而居。在沈听澜的想象中,原本清贵儒雅的裴相此刻应该狼狈地趴在床上,不良于行,举步维艰。于是,在短短的几步路程上,孟衡看着自家主子莫名笑得开怀,他虽不知是为何,但也傻乎乎的跟着笑。主子能下床走动了,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裴昱瑾帐前,苏秦抱剑而立,见到珩王后向他行了一礼。“参见殿下。”“不必多礼,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那人这种时候端茶递水什么的应当都离不得人吧。只一个照面,苏秦就看出了这位殿下轻松愉悦的心情。“大人不喜人近身,属下便在门口候着。”“唉,这人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太爱逞强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沈听澜说完这话就让孟衡也在门外等着,自顾自地掀帘进去了,留下苏秦满头问号。要面子,逞强?是在说他家大人吗?这珩王殿下本是抱着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心态来奚落人的,一开口可不就是老阴阳家了吗。但帐内的情景却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他脑补中可怜狼狈的相爷此刻只着中衣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案前提笔不知是在写些什么,依旧朗月清风,可见风骨。重点是坐着,坐着。前几天不还说下不了床吗,怎么今天都能坐了,林太医什么时候去修的仙,会法术怎么不帮他也治治。“你贿赂行刑的禁军了?”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了。沈听澜之前就对军棍这种惩戒有所耳闻,说得粗俗些就是打屁股,但这怎么打却大有讲究。有时候十棍子就能要人命,有时候两百棍子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恢复如初。虽然没料到他的关注点能够如此清奇,但裴昱瑾还是如实答道,“自是没有。”嗯,也是,皇兄的近卫确实不是好收买的。沈听澜下意识点头,有一缕头发顺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殿下身子可还好?”许是因为不太习惯这样抬头看人,裴昱瑾将笔放下后站了起来,关心人的话语说起来也有些生疏。“托相爷您的福,死不了。怎么,现在不怀疑本王了。”这字句间的怨气满的快溢出来了。虽然这人的状态不如他所愿,但该挤兑的沈听澜是半点都没放过。不知是因为理亏还是什么,一向嘴比蛇毒的裴某人竟是半个字都没有反驳。难得能在这人手上扳回一局,这种感觉倒像是饮了琼浆玉液似的叫人欲罢不能。而他一贯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给根杆子就能上天。“来来来,往旁边让让,本王想坐会儿。”见人这会儿好欺负,他就忍不住想要撒野,那生动的小表情挺有趣的。而裴昱瑾呢,竟然也真的就顺他心意的往旁边站了站。坐下后,沈听澜看清了几案上的东西,其中有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殿下亲启”。他有一种预感,这信是写给自己的。于是他便伸出一根手指,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那薄薄的纸张,“这写的什么呀?”古人就是别扭,尤以裴昱瑾这样的文人为甚。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文绉绉的,这要是遇上个文盲,那也不用交流了。“对不住。”突然听到这人的道歉沈听澜一时间有些晃神。“什么?”“臣无端猜疑,对不住殿下。”其实沈听澜的性子也挺别扭的,裴昱瑾要是什么都不说他就能毫无负担地怼他半天,但这人这么真情实感地道歉了,他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问就是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民族美德,谁让他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个宽容大度的人。于是刚刚还处于有一点炸毛状态下的珩王殿下心气儿顺了,摸了摸脑袋,再开口时话也不那么扎人了。“你既已向皇兄请罪,也受过罚了,那这事儿便算过去了,下不为例。还有,我虽不知你为什么没同皇兄解释清楚,但本王受伤只是意外,不是在替你挡。”知道自己这次受伤是剧情使然,这人虽有错但也认罚那他自是不会揪着不放的。谁让他是个小天使呢。再者说,剧情依旧按着原轨迹发生了,他总是要辩解一二,不给他留有白月光滤镜才是。“过不去。”也不能过去。这顿罚是怎么来的,裴昱瑾的心里一清二楚。不光光是因为珩王,更多的是要让元帝借他立威,给朝臣们一个信号:天子宠臣又如何,办不好事,照样要付出代价,没有情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