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明珍,那中年人有些迟疑。
再三确认,中年人迎了上来。
“明珍。”
“纪伯父。”
来人正是殊良的父亲纪方瞿。
“明珍有时间么?能陪纪伯伯聊一会儿么?”纪方瞿不意外明珍认得出他来,毕竟在徽州城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常有往来。只是他很诧异,这个曾经极温润的女孩子,竟成这个样子。
明珍点头,“我时间不多,还要回家去陪外公。”
纪方瞿颌首,明珍是个孝顺孩子,这一点他一直知道。
“我的来意,想必你应该略知一二。”纪方瞿也不拐弯抹角,当即开门见山。
明珍复又点了点头。
她知道。以殊良的性格,既然他应承了外公,自然不会反悔,肯定回家去同父母说了。纪家隔了这许多日才来找她,她倒是有些意外的。
纪方瞿侧脸看着少女如水般清澈却又如钢铁般坚韧的眼神,喟然太息。
这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很喜欢。倘使没有勖家提亲在前,柳家毁婚在后,殊良想娶明珍过门,应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可是,偏偏,勖柳两家曾经缔结过婚约,在徽州上海,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后来柳家又以明珍染病不能生育为由毁婚,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加之当年殊良为了明珍,偷偷跑出去跟着明珍去了芜城,将殊良母亲吓得半死,就此对明珍落下了埋怨,心中不喜,难免有些偏见。一听儿子那样坚决地说非明珍不娶,一时气愤,打了儿子一巴掌。打完便后悔了,可是又没有台阶下,对明珍更是着恼。索性咬死了,不肯松口,让儿子娶明珍过门。
殊良也硬气,不肯服软,两母子就此冷战,直到今日,竟不肯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纪母恨极,说他敢娶明珍过门,她就绝食。
纪方瞿眼看再闹下去不可收拾,只能来找事情的源头——柳明珍。
乱世相许(5)
明珍与纪方瞿一同走离临时医院,明珍稍稍落后纪父半步。
纪方瞿在心中一叹,这女孩子始终守礼。外间许多许女子受了西洋礼教的冲击,讲究女士优先,事事处处要男人礼让,便显得咄咄逼人起来。而柳明珍,虽然内心坚强,可是形容举止上,却始终是温润的。
有这样一个女孩子,让儿子真心喜爱,纪方瞿从心里觉得欣慰。
只是——
“明珍,你可知道,殊良的母亲,纪妈妈,比纪伯伯大两岁?”纪方瞿忽然问。
明珍微微动了动眉梢,这倒从未听人说起过。
纪方瞿轻笑,不等明珍答话,继续往下说。
“纪伯伯这话,你今日听过算数,他日千万记得替我保密。”
明珍虽则一头雾水,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纪方瞿将一手负在背后,形容优雅。
“说起来,我同殊良母亲,倒是世交,可惜,因伊从小娇生惯养,难免脾气骄纵。我们纪家以医药传家,从小家教甚严,我见她形容跳脱,有时并不喜欢。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纪方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明珍心下微动。纪几夫妇,在徽州时已是远近闻名的恩爱,举案齐眉,传为美谈。
然而,这样一对鹣鲽夫妻,竟不是青梅竹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