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下撤的队伍是最后一组进山的队伍,在他们撤回大本营后,冬训就会结束。”约瑟夫叹气说,“这次冬训,就到此为止。”
“你们已经完成登顶了吗?”何棠江问。
“不。”韩峥开口,“登顶失败,第一批登顶的队伍在二号营地发生了意外,伤员已经被送下了山,但是组织者怕承担更多责任,冬训才被迫提前结束。”
何棠江咽了下口水,“是多久之前的事?”
“六个小时之前,禹山山他们是最后一组训练队伍。”韩峥说,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喧哗声音,在他发怔的功夫,身边的人纷纷走出了帐篷,何棠江迷迷愣愣地也跟着出去,漫天的风雪先冻得他打了一个哆嗦,然而他才注意到远处那支打着探照灯的队伍。
黑夜的山岭下,这支从山巅下来的队伍就像在夜色中前行的死神,而他们,也的确带来了来自高山的噩耗。率先回来的队员们向约瑟夫汇报,训练队伍在下撤过程中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他们走失了一名队员。
那个队员的名字,叫作禹山山。
他们又在讨论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然而没有人去注意何棠江。过了好一会,何棠江才回过神来,拼命拽着韩峥的衣袖。
“你们不去救他吗?”
“约瑟夫会有安排。”
“你呢,你不救他吗?”
“如果约瑟夫安排,我会去。”
“我不是问你‘如果’,不是问你‘安排’!”何棠江吼道,“是禹山山,和我一起参加选拔,被你选上的禹山山啊!你自己不想去救他吗?”
韩峥无动于衷,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何棠江吼了几声,见韩峥还是无动于衷,趔趄地后退了几步,失望又震惊地看向他,“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韩峥只是说:“救你,我不会死。救他,可能会。”
“我以为你不怕死。”
过了好一会,韩峥才回答。
“我怕死的不值得。”
“混——蛋!”何棠江冲上去要揍这个家伙,却被身后的人拦了下来。
“冷静!‘江河’!”滕吉紧紧拽着他,从背后困住他,“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他没说不去救!况且,就算他拒绝,你也不能强迫任何一个人为了救别人而送出自己的性命。明白吗,‘江河’?!”
滕吉比何棠江更了解现在的情况,天将要黑了,暴风雪突袭,温度骤降,视野受阻,作为一个合格的判断者,约瑟夫很可能会放弃救援以保存大多数人的安全。他没有把话向何棠江说明,是怕他更加难过。
“可如果没人去救的话,没人去救,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是什么道理?”
那是禹山山,十八岁的禹山山,两天前还在和他说话的禹山山,傲慢的禹山山,有一个令他羡慕的家庭的禹山山。他一个人陷落在这场暴风雪里,生死不明。
恍然间,仿佛陷入绝境的就是自己。
何棠江又怕又惧,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从始至终,韩峥站在帐篷外静静凝望着被暴风雪覆盖的安纳普尔纳峰,没有再说一个字。
恐惧。
是山教会登山者的第一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
重复一边本文正名。
死亡在海拔八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