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冷冷瞧了何洛会一眼,“多尔衮八岁还尿床呢,现在不也是摄政王,威风八面?怎么,做嫂嫂的没笑话过他,他倒要笑话亲侄子了?”
何洛会依旧乐呵呵,拱手连称不敢。
菊花打个哈欠,捂着嘴看何洛会与哲哲两厢僵持。姑祖母去的早,她在八旗心中何等威信,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多年后,那些个老王爷、老贝勒提起孝端文皇后,仍然恭敬非常。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何洛会究竟受了多尔衮什么命令,非要冒着得罪姑祖母的危险,把皇上“请”回养心殿?
布木布泰心中叹息,开口笑语:“姑姑,何洛会说的是,皇上年纪大了,总不能老住在太后寝宫。既然轿子来了,不妨就先让皇上去养心殿吧。”
哲哲瞪布木布泰一眼,看她笑着使眼色,只得放人。
顺治扁扁嘴,站起来对哲哲行礼,瞧布木布泰一眼,扭头冲何洛会发脾气,“还不快走,在这儿装柱子呢?”
何洛会急忙应是,弓着腰护着顺治出门。白氏得了布木布泰眼色,赶紧带着几个教养嬷嬷跟上去。
等人出了慈宁宫,哲哲埋怨布木布泰,“你是怎么了?福临那么小,他哪能一个人住呀?”
布木布泰摇头,“不是还有奶嬷嬷了么。再说,您瞧刚才何洛会那个样子,要是不放福临走,怕是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哲哲还是不放心,“他才六岁呀!咱们两个,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等渴了饿了,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布木布泰笑了,扭头吩咐苏麻拉姑,“去收拾收拾,一会跟我去养心殿陪皇上。”
回头笑着宽慰哲哲,“姑姑放心,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舍得他一人住呢!”
哲哲叹气,抱菊花在怀里,“汉人都说没娘的孩子一根草。瞧瞧,福临这还是有俩娘呢,在他多尔衮眼里,比根草都不如了。”
菊花在旁插嘴,“那不是没爹么。”
布木布泰含泪笑了,“你呀,就你话多。”回过头来劝慰哲哲,“姑姑别急。多尔衮少年没了父母,性子难免桀骜偏执。我们慢慢哄着就是了。他对福临虽然严厉些,多少还是要顾及君臣叔侄情分。”
哲哲看一眼布木布泰,“你就别给他说好话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末了殷殷嘱咐布木布泰,“等见了他,你也别跟他吵。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柔能克刚!”
布木布泰笑着应下,“是。”
顺治来到养心殿,看看四周,除了奶嬷嬷、教养嬷嬷,一个个的都是生面孔,不认识。想要哭着找额娘,又怕何洛会那个笑面虎笑话。想了想,自己爬到床上,钻到被子里,伸出胳膊对外摆摆手,“都走吧,朕要睡觉了。”
何洛会瞧着好笑,对白氏点点头,“好生伺候主子。”
白氏笑着应下,“那是自然。”送走何洛会,白氏领着几个教养嬷嬷劝顺治起床,给他洗脸,又喂了小半碗米粥,讲了海东青救王的故事,眼看顺治两只眼睛睁不开了,这才哄着他安置。
等白氏带着人熄了灯,轻手轻脚出来,就见布木布泰坐在外间大床上,穿着宽松衣裳,靠着大迎枕,腿上盖着毯子,正对着灯光看书呢。
白氏几个急忙磕头。布木布泰放下书本,淡淡一笑,“忙了一天,都累了,回去歇着吧。皇上这儿有哀家呢。”
打发走白氏,布木布泰扶着苏麻拉姑到里间,看顺治睡的香甜,笑着替他压压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不踢被子了,这才站起来,扶着苏麻拉姑的手,回到外面,重新坐回大床上看书。
苏麻拉姑挑了挑烛芯,劝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布木布泰摇摇头,“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苏麻拉姑看劝不动,只得找个荷包,坐在灯下,一面扎花,一面陪着。
一朵花没扎完,外头值夜宫女在帘外说一声:“太后,睿亲王来了。”
布木布泰刚要披件衣服,就见多尔衮大步进来。苏麻拉姑急忙笑着迎上去,“是十四爷呀。您且到外间喝茶,有新进的六安茶,您尝尝?”
多尔衮不理会,径直走到大床前,弯腰展臂,将布木布泰逼到床角,二人鼻尖对鼻尖,呼吸可闻。
多尔衮不说话,布木布泰也不说话。就这样对峙着,苏麻拉姑记得跳脚,又不敢大喊,生怕惊醒了顺治小主子。正在安静之时,就听烛花“啪”的一声,里头簌簌布料摩擦之声传来,紧跟着,顺治迷迷糊糊叫道:“苏麻姑姑——”
苏麻拉姑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小主子总算没叫太后,赶紧小跑进去,哄顺治,“皇上,饿了?渴了?”
就听顺治迷迷糊糊叫道:“尿尿。”
多尔衮在外听着哗啦啦声,笑着喷到布木布泰脸上一口气,“你儿子今天当着全京城老百姓的面儿,好一泡尿撒。”
布木布泰抿嘴笑笑,“你八岁还尿床呢!”
多尔衮无语,“八嫂随口编排的,你也信?”
“我信。”
多尔衮没法子了,继续把布木布泰往床角逼,柔声问:“今晚——到乾清宫去住吧?我都交代好了,没人知道。”
灯光下,布木布泰一张脸跟青玉似的,没有一丝情绪,“怎么,睿亲王也想学明朝皇帝,在乾清宫宠幸妃子了?”
多尔衮笑了,摇摇头,“吃醋了?你放心,乾清宫内,是你与我两个人的,诺敏我都不让进去。只有你跟我,走吧。福临有苏麻照顾呢,今晚,你只想着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