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半天不说话,我抬起眼睛看了才发现,他竟掉眼泪了。我出去的时候,瞧见有两人偷偷摸摸,卷了个草席子出去,若我没猜错,那里头是一具没用上的女尸。景晏竟是认真的,他竟是真心为我规划,我该如何离开?他的大计会败在我的身上,而我呢?我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就是他的失败。他曾说我们两个,能逃一个是一个,当初或许是,可现在不是了。如今,他的失败,就是我的失败。我要他成功,尽管那功成名就,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们收拾情绪都极快,要不是亲眼看他哭了,我此时压根看不出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作为棋子,我们都要有棋子的自觉。我跟严锋说了出征的事,他很乐意,织欢却有些埋怨我。她说元元,我就这么一个人,你怎么还给我送到战场上去了?我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莫侯若此次再立军功,恐怕就是一手遮天,到时候别说是你们,别说是王爷与我,就是皇帝都悬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她低着头,闷闷地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摇了摇头,对她说:「织欢,战场之外的刀剑,才更难防。」我带着严锋去见景晏,自打上次严锋「行刺」,景晏就憋着一股气,搞得二人现在很是别扭,来之前我探过他的意思,他也有意让我从中说和。我说严锋,上回我也犯了急脾气,还跟你动了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严锋还是很木讷,一本正经地回道:「您言重了,卑职险些酿成大错,多亏王爷与您的周旋。」我又说:「严锋,你跟着王爷比我更久,他对你是真心器重,视作手足。」严锋沉默了许久,才说:「您与王爷……真是十分相似。」我笑了笑,没往深了聊:「是吗?许是处得久了吧。」景晏看见严锋时还是带着气,不愿与他说话,严锋这个木头桩子,只知道干杵着,气得我在旁边直翻白眼。「哄起女人一个顶俩,见了兄弟狗屁不是,我是真服了你们。」我笑骂一声,从后边踢了严锋一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小媳妇在闹别扭,你等什么?还得王爷抱你上花轿吗?」严锋嘴笨,让我骂得满脸通红,忽然跪在地上大喝一声「卑职万死不辞」,把我吓了一跳。景晏摆摆手,意思是这事就算了,接着又说:「过几天皇上与本王要到围场狩猎,莫侯也会去,到时本王会将你引荐给皇上,你要好好表现。」严锋也不会说别的,还是那一句:「卑职万死不辞!」隔了一天,皇帝却又捎来口信,说到时要我也同去。我同景晏刚过了几天好日子,这一池春水,愣是让皇帝给搅成了浑汤。去就去吧,骑马也不是什么难事,景晏教了我不到半天,我便能骑马小跑了,他却嘱咐我,不要贪玩,不要求快,要我跟紧他。末了,他还嬉皮笑脸地说:「反正你如此喜欢本王,让你跟紧,你当是乐意得很。」他最近有些犯毛病,动不动就凑上来嬉皮笑脸地问我,你何时开始喜欢本王的?你觉得本王哪里最好?实在是烦人得紧。说起来这事明明是他先认了,怎么反倒像是我先对他深情表白一般?我也是实在让他烦得不行,用马鞭子的另一头去戳他:「王爷,您烦不烦,有完没完!」他笑了两声,一下跨到我的马上,将我圈在怀中,缰绳勒得紧紧的,贴着我的耳朵,用颇为煽情的语气送了一句:「怎么了宝贝儿?这才几天,就嫌我烦了?」我只觉得耳根子发烫,心像是马上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拿手肘杵了他一下:「别、别瞎叫啊!」景晏十分恶劣地冲着我的耳朵发出低低的笑声,念咒一般蛊惑我:「从没这么喊过别人,你是头一个,高不高兴?」我看他是非要我服软,赶紧顺从地点点头:「高兴,高兴还不成吗?你别这么弄我,我耳朵痒。」他却得寸进尺,甚至轻轻含住我的耳垂儿:「高兴啊?那以后都这么喊你,好不好?」明明什么事都经历过了,我怎么会让他调理成这副样子?我回头把脸埋在他身前:「你欺负我,你看我认了,就拿这些事情拿捏我,我多么大方,我从不拿你掉眼泪的事情来拿捏你。」这话反倒让他抓了话柄,他笑着冲我挑了一下眉毛,还是不肯放过我的耳朵:「说起掉眼泪,元元,昨天晚上是谁哭着在我耳朵边上求我,就差求着我把她……」「打住!」我用手背去凉发烫的脸,「你、你再说我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