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昨夜之事明明是那吐浑小公主任性妄为,为何外边传扬的版本变了姝然?”颜玉大惑不解。魏无羡冷哼一声:“她倒是想得周全。吃亏认了这事,替吐浑保住颜面,又替姑苏拿捏了一把,两边自然都是人情。那人从不做赔本买卖,恐怕早已谈好条件。此事若无人深究,便是她眼窝子浅沉不住气的鲁莽行为。可日后若是深究,明明再忍两日便可名正言顺唾手可得,何苦多此一举。到时再拿出来反咬一口,也说得出理来。”“这种事也认得出口,脸皮果然堪比城墙。”颜玉鄙夷道。“那她是站了姑苏这边?”“怎么可能,她这种反复无常之辈,就算站了哪边也做不得数。我看,她恨不得天下大乱才好。”“王爷为何要与她协谋,她那般坑害与你……”颜玉委屈道。“王爷如何知晓。”就算他日知晓,也不该作为衡量的凭藉。魏无羡语调平淡,但心中难掩波澜。他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描述自己当下复杂的情感,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心酸伴着难以言表的感慨。过往的五年,他被深渊囚得太深太紧,一旦挣扎到出口,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心中那道光。自由来之不易,生命所剩无几,他惶恐他愧悔他畏惧。他不知该如何弥补,恨不得倾尽所有予取予求。可此刻,他方才醒悟。那五年,对他来说几乎是暗无天日的静止,可对于外界,却是一朝一夕,实质累计的变迁。在他看不到的岁月里,那人早已长成了深谋远虑独当一面的将王之才,而他仍被困在原地,裹足不前。终归该是欣慰的吧,他想。虽然难免沮丧失落。他的二哥哥,原本便是颖悟绝伦天人之姿,如今,理所当然地更成熟罢了。拨云见日,便也豁然开朗。只是,那人护着皇兄,将所有畏难与未知尽数揽在自己身上,他能理解。可除此之外,尚有些未全数打通的关节。为何姑苏朝中对王爷婚事如此执着,更甚五年前?为何那人出此下策,不仅娶男为妻,还要借题发挥闹得满城风雨?蓝忘机从不做平白无故之事,总不会是对他余情未了吧,魏无羡心下自嘲。之前胡思乱想尚可自欺欺人,如果他现下仍抱着不切实际自作多情的幻想,便真该滚回云梦去了。为何孟老将军会痛心疾首地叱责他这是处心积虑地欲要姑苏皇室断后?明明那人兄长才是姑苏新皇。魏无羡心中隐隐约约有着令他六神无主的猜测,或许,只有一个人能替他答疑解惑。魏无羡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便招颜玉扶他下床。“这是又要折腾什么?”少年不情不愿地抱怨,却拗不过。“进宫,面圣。”魏无羡决然道。五年前,姑苏皇城。春猎过后,二皇子的议亲在花宴上被荒唐地搅和了。几家欢喜几家愁,终究归结为冥冥之中天意难违。于是乎,半年后,大皇子顺理成章封了太子。大典当晚,蓝曦臣趁夜摸进了二皇子殿府。故意不许宫人通报,蹑手蹑脚地在书房外站了半晌,瞅着那一本正经的冰块弟弟若有所思地盯着桌案上摆着的两小块酥糖出神。漂亮的琉璃色眼眸难得漾着柔和的光彩,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小古板模样大不相同。蓝曦臣看得有趣,适才尚在犯愁如何让人不得推拒,此刻突然福至心灵计上心来。他蓦地推门而入。抢了桌上一块糖塞入口中,又把手中握着的一半调兵遣将的虎符放下。“忘机,为兄吃了你的糖,礼尚往来,我的东西你也得替我收着。”随后,在蓝忘机反应过来之前,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半个时辰之后,姑苏皇宫大乱,所有太医一窝蜂地涌入太子寝殿。一队禁卫,快马加鞭去往国寺求援。蓝曦臣身边最贴身的侍卫偷偷潜入二皇子宫殿,让蓝忘机将剩下的那一块糖交予他销毁。太子昏迷前最后交代,无论何种局面,他今夜从未来过这里,未入口任何食物。一切,都与二皇子没有一丝一毫关联。蓝忘机好半天才弄清楚状况,沉默着应了。剩下的酥糖他未交给那人,只是在侍卫的注视下,执拗地将糖化入小半碗清水,放入精心侍弄的兔子笼中。片刻之后,他默默的将两只雪白的小生命埋在院中的玉兰树下。蓝忘机呆坐在树旁,一整夜。直到有人通报:“太子吉人天相,捡回一条命来。只是身子怕是毁了,往后恐会病弱缠身,难有子嗣。”此话何意,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可连到一起去,蓝忘机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