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最大的不妥当,颜玉腹诽。魏无羡刮了刮少年鼻尖,真心道:“小玉,人生苦短,莫留憾事。试过了,不成便罢了,若是话都未曾出口,这辈子岂不白走一遭。”颜玉想说,最该说明白的是你好不好,想了想,终是不忍心,又咽下了。少年将前院送来的莲藕排骨汤往魏无羡身前怼了怼,认真道:“殿下,这些年,我心里的确感激那人当年的救命之恩,时常记起,但我无非分之想。况且,吐浑与中原一战近在眼前,无论我留着哪一族的血脉,我是中原人,是云梦子民,是殿下近卫。于情于理都注定无果之事,何必自寻烦恼。”“家国出身无可选择,但作为知己好友,那小狼崽子从未有负于我。当年,我说过欠他的。如今,他二人境遇我也脱不了干系。王爷虽宽宥,但局势动荡,朝中人心难测,这一路难保太平。你替我走这一趟,将人平安送至边疆,也算了了我一件心思。待到咽气闭眼那一日,便少一桩憾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颜玉推脱不过,事无巨细再三叮嘱,又冒险亲自与先行潜入的林将军近卫见面,确认万无一失,方才启程,朝先行出发的吐浑队伍追了上去。临行前,意欲私下向柳沫求助的少年被魏无羡堵了个正着,只好放弃挣扎,忧心忡忡垂头丧气地走了。魏无羡搅动着一日三回不重样送来的例汤,直到凉透,再忍着一日重似一日的反胃厌食,勉强将汤一点点送入口中,直到一滴不剩。百里之外,云梦大军最后一次驻扎。脸庞稍显稚嫩眼神却格外阴沉的年轻主帅站在山坡顶端,遥望雾气中隐约可见的姑苏京都高耸的城墙。“通知林将军,今夜开拔。”魏慕辞对身后的贴身侍卫道。“是,殿下。不过,刚刚议事定下前锋部队原地不动,待大军汇合再行出发,林将军若是问起为何更改……”侍卫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一路上,主子与将军之间磕磕绊绊的,气场颇为尴尬,他来来回回受了不少夹板气。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一贯不受重视的小皇子临危受命。将军若是言听计从,反而不合情理。“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他若是有异议,便让他来找我。”魏慕辞有些不耐烦道。这一路上果然顺利,姑苏边界戒备不严,该是如姝然所料,全部战力都已调往南疆,此时是偷袭的绝佳时机。但不知为何,越是靠近,愈发顺利,他反倒烦躁不安起来。也许是成败在此一举,多年夙愿一朝近在眼前,太兴奋了吧。魏慕辞在寒风中并未觉得冷,心底深处蔓延出的熊熊火焰烧得他热血沸腾。他是如何忍过这些年的,如今想想,连自己都佩服。原本可以免了这一战,可那两个头脑不清楚的老顽固,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仍不放弃他那个宝贝兄长,逼得他不得不走这步险棋。早知如此,便不该心软,留他一口气在。再演这最后一场吧,待他登上皇位,什么谦卑恭谨什么淡泊名利,都去他娘的。戴了十几年单纯无害的小白兔面具,他恨不得现下便丢到地上,踩个粉碎。一夜的疾行,破晓前,军临姑苏城下。魏慕辞在一队禁卫的环护中,策马出列,立于弓箭射程之外的最近距离。他对这片夜色中不同寻常的宁静心生忌惮,但长久积压的邪火操控着他,理智被欲望一点点淹没。魏慕辞指尖反复摸挲腰间剑鞘,须臾,朝禁卫队长点了点头,示意他喊话。“姑苏鼠辈,背信弃义,辱我太子,欺人太甚。今日,我云梦十万大军至此,给你们半个时辰,若不将太子完好无损地送出来,休怪吾军立时踏平城门。”万籁俱寂,这几句道貌岸然的场面话在空旷的城墙上空回荡。半晌,未有回应。魏慕辞沉着眼眸,疾言厉色道:“再喊。”禁卫略一愣怔,眼前的二皇子似乎与印象中大不相同。云梦朝中军中多年来只道太子文武兼备资质卓绝,而这尚未及冠的二皇子,一直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温和所在。之前边疆及国内冲突,都是太子与林将军领衔平定。此番动作,是这小皇子第一回被委以重任,在众目睽睽下披挂亮相。是否有将帅之才尚未可知,不过,貌似也并不是传言中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又一轮喊话过后,依然沉寂。不仅姑苏那边未有动静,整个城墙及守卫如冬眠一般,毫无反应。身后云梦这边亦格外沉得住气,连一路上明里暗里不断质疑他的林将军也似哑了火,由得他一个人在阵前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