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镜低声道:“无事便好。”视线低垂间,书案上的竹纹香囊映入眼帘,眼前似乎浮现了那日长乐院中她似解脱又似绝望的笑意。他拿过那香囊,锦缎上是起伏的针线纹路,交错间,又出现了那日她毫不留情离去的目光。若她真的放下了,是不是真的便是那般模样。顾玄镜不知道,可他等得太久了,乔二小姐也太像她了,一切总该有个定论。他道:“你派人查清楚乔二小姐近日行程。”“是。”顾书应道,旋即便要行了礼退下,可犹豫须臾,到底是开了口,“齐王世子近些时日一直去乔府,今日独身在乔二小姐闺房中约莫三刻钟。”玉石接连砸落在地的清脆声响自内殿传出,顾书一惊,下意识地便转过了视线,只见内殿地面铺满了零零碎碎的玉块,再往上,王爷惯戴的玉扳指没了踪影,指腹被碎裂的锋利玉石划伤,血顺着伤口滑落。“王爷——”顾玄镜取出一方锦帕覆住了指腹伤痕,深不见底的目光扫向顾书:“下去吧。”镇南王的目光凌厉冰寒,顾书被压得喘息不能,待得退出殿中,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天色,他却惊觉后背满是冷汗。“娘娘受伤了!”近年来越发稳重的长说如同一个十二三的浮躁丫鬟,焦急得满殿打转。自从顾闻祁回到隆宴宫与长说言明一切后,长说从最开始的错愕震惊、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过顾闻祁是不是串通了人骗她,到后来听闻虞归晏磕到了脑子,所有的不敢相信都放下了,只一心担忧着虞归晏。这般多年了,她恨过,怨过,悔过,却独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娘娘能再回来,是不能想,也是不敢想。毕竟,人死如何能够复生。可世子却告诉她,娘娘回来了。不是梦中,而是能真真正正站在她面前的回来。她又如何敢相信?“姑姑莫要焦急,从传回的消息看,母妃当是无碍。”顾闻祁负手立于窗前,看似平静,实则紧握的手却泄露了他的心绪。尽管明知道这次受伤也许不过是母妃为了不再装作痴儿而故意为之,可他依旧恨不得现在就能去到母妃身边。只是他不能,不仅因为魏王妃一直在,更是因为顾玄镜。母妃好不容易脱离了顾玄镜,也放下了,有机会去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他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顾玄镜发现了母妃的身份。近些年来顾玄镜对母妃的执念他不是不清楚,十年了,顾玄镜再好的耐心也已经耗得所剩无几了,不然也不会在乔老太君寿宴那日尚且不确定母妃身份的情况下,却是失态至此。若是让顾玄镜知晓了母妃身份,只怕母妃再难摆脱顾玄镜。顾闻祁在窗棂前静立了许久,直到日头落尽,得知了魏王妃离开乔府的消息,也未曾敢立刻去乔府,而是又等了两日,确认了顾书四人的行踪之后,才暗中与长说出了宫。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酱10瓶;今天断舍离了吗5瓶;试嫁衣顾闻祁与长说来时,虞归晏才与乔府一众人用完了早膳回房,正试着宫中赐下的嫁衣。她与闻清潇的婚事虽非圣上亲赐,但闻氏一族乃大秦百年簪缨世家,齐王世子娶妃,朝中勋贵无一不是紧盯风声,当今圣上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但至少面子是给足了,赐下的嫁衣几乎赶同了太子妃的规制。正红色的喜服以华丽的锦缎制成,耀眼夺目的金色丝线在正红喜服之间穿梭,团簇成翱翔九天的凤凰,浓墨重彩得侬艳,却又异常庄重威严,行动间,裙裾轻扬,祥云暗纹阔摆在翱翔的凤凰之下,庄严不可侵犯。女官看着身着正红喜服的虞归晏,稳重地浅笑:“闻世子与二小姐大婚,圣上颇为重视,惦念着婚期正值仲夏,特意开了贡库,启用了珍贵的云鲛纱,云鲛纱薄如蝉翼,上身清凉,没有云锦的厚重,却又不若一般鲛纱透薄,最是适宜仲夏不过。”虞归晏本是觉着这般华丽大气的喜服应当是极沉的,可没想到上身后却全然没有重量一般,轻如鸿毛。听这女官的言下之意,她虽不懂云鲛纱到底是何材质,却是明白了它的珍贵。她看向铜镜中的人影,陌生的容颜,正红的喜服,不觉失了神。林氏端庄地笑着与女官絮语数句后,取过托盘上的凤冠为虞归晏戴上。铜镜中绝色的容颜竟与早逝的华氏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眼角眉梢挑动时似妩媚还懵懂的风情,林氏握住凤冠的手微微一紧,眼底隐有阴郁闪过,但不过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常,笑盈盈地为虞归晏戴好了凤冠:“圣上隆恩,喜服真是合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