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包炯的眼神太过鄙夷,非常自来熟地走过来甚至还自顾自得倒了杯给自己的庞统抬脸扫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是我爹的要求。”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丢过来,包炯挑眉反问。
“我爹说他年纪大了,我若是再跑到北方十年不回那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我尽孝床前了,死活不让我去边疆。”庞统叹道。
“……这样么。”看来就算是个奸臣,庞太师也依旧是个父亲。
“而且我自己也不想回去,数数也差不多半年了,我熟悉的将领死的死退的退调的调,剩不下几个,”庞统一扯嘴角,“本来么,若是那个继任的不要太蠢,乱动我搭好的架子,至少还能让他撑个两年——可现在倒好,才半年就垮了。”
“……”说白了还不是自吹自擂,包炯继续用鄙夷的目光注视庞统,“撑两年又有什么用?”
“撑上两年事情可就大不一样了。”难得能炫耀一下,庞统弯了唇角,“你可知辽国皇室现在颇有些不稳?”
“怎么说?”
“辽国现在的皇帝叫耶律宗真,但他已经生病很久了,据说顶多也只有那么一年两年的寿命,辽国大权全都把持在他皇后萧氏手中。”庞统十分自觉地拿了双筷子叨了块红烧肉进嘴,在包炯饱含不满的眼神中继续说了下去,“而辽太子耶律靖辰自小便是体弱多病,颇为崇尚英雄的辽人所不喜,能不能坐稳这个太子位置还说不定。但耶律靖辰虽说是身体不好脑子却很灵光,颇有才名和手腕,辽国内也有支持他的势力。”
“……所以?”
“所以,只要能再拖几年,拖得耶律宗真死掉,那么他们就得忙着自己争权夺位,无暇与我们开战,等他们斗完了,光是自己伤的元气就至少得休养上几年,即便想靠着劫掠恢复自己也得掂量掂量能耐,来来去去,至少能有个五六年太平……”庞统轻哼了声,“却让那个蠢货给葬送掉了。”
难得一见庞统正经的样子,包炯感慨了下此人能胜那么多次也是有点道理的。
“这次出使宋朝大概是耶律靖辰自己争取来的,为了换取些好印象,想必他这一刀会宰的颇狠,再加上那些忒懦弱的文人……哼,之前连年大旱已经够麻烦了,又来了这么一遭,小皇帝怕是又得头疼了吧?”
庞统的话可谓充满了叛逆的味道,若是在场之人是其他朝臣想必会大喊其心可诛,可惜在这儿的人是那个习惯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指着电视上的国家领导人说不是指着小布什骂傻b的包炯,对这番言论只是习惯性的丢去鄙视一瞥,就接着慢慢咬他的红烧肉去了。
庞统瞅着他笑笑,倒也不再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下去就得开始鄙视那些主张议和的朝臣了,而包拯恰好是主和派,到时候一句话没说好踩了狗尾巴那大概就不是瞪一眼而是直接放筷子走人了。
“不过那耶律靖辰据说是个难得的美男子,搞不好要从大宋挑走那么一个两个的美人……”庞统望着窗外,随口花花道。
包炯赠以白眼——别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这是人之常情,倒是你从不去那些地方才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改日同去?”
“你先把那只猫拖过去再说。”包炯直接引祸水东流。
“那可不一样,展大人不涉足青楼楚馆别人会说他洁身自好君子之风,你不去只会让人怀疑……”下半句话含在嘴里不必多说。
包炯脸一沉刚打算说什么,耳边已传来阵阵喧哗声——却是那辽国太子仪仗到了。
庞大的仪仗一路缓缓而来,包炯歪着头打量半天,只能感慨果然辽国出产好马,瞧瞧那群马,统统是既高且壮四腿笔直毛色纯白……
“辽国骑兵天下皆知,他们毕竟是马上的民族,弓马娴熟远非宋人可比,所以每次武功较量才以弓马占大头……小包大人还需努力哟。”
包炯一扯嘴角,倒也说不出什么来。御前侍卫每两月有一次武功考较,包炯每每在近身搏斗上称霸却又因为弓马不佳而导致总比分落后——顺带一提,每次都以总分第一和绝大多数项目满分结束考较的那个人姓展名昭。
“我学弓马做什么,反正我又不上战场……”
“世事难料,你不上战场,焉知有一日战场不会来此?”
包炯一时沉默——庞统之话似是无心,却偏偏带了些预言的悲凉味道。
正想不再理会庞统专注于那边仪仗的行进,包炯却偏偏看到了让他心里一紧的一幕——天知道是为什么,居然有个小孩儿不顾他们的封锁跑到了仪仗队伍的正前方。
而很明显,仪仗队伍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见鬼!”目测了一下高度,包炯吸了口气,也懒得去想这样会违背多少规矩了,手在窗框上一搭已经把他准备好的绳钩(专门用于万一时弥补自己不会轻功的漏洞)上的钩子挂了上去,扯了一下确定没有松动,包炯翻身从二楼跃下。
冲到街道上抱住小孩接着往旁边一蹿,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包炯一边感慨自己的身手在多方磨练之下越来越好了一边咬牙切齿那些高手现在都死到哪儿去了……
倒是总算没有阻挡那边仪仗的行进,包炯只能暗暗祈祷这个太子别太小心眼,告他个失仪之罪……
马蹄踏踏,车轮轧轧。
包炯低头安慰了两声被他抱着的那小鬼,抬起头打量正好走过他身前的仪仗。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他一抬头就正好看见了那辆载着据说是“辽国有名的美人”的马车——人当然是看不见的,车上挂着的帘子把人脸挡的刚好,也不知道这帘子是什么材质的,和镜子似的反着光,耀的人有些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