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代代相传的超直感不会让他一直欺骗自己,沢田纲吉沉默地伫立在办公室中央,像一座凝固的石像,眼中没有半分活气。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永远都记得在得知reborn死讯时那一刻的感受。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悲恸,像是洪水冲垮堤坝席卷一切,又像是大雪从雪山山顶上滚滚而下只留下一片荒芜。他站在废墟之中环视四周,在漫长的反应过后,终于意识到“reborn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的事实。随之而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沢田纲吉觉得他的灵魂被撕裂了,从此之后他的心中多了一个永远补不上的空洞,就算是最炽热的火焰也会被洞中呼啸而来的寒风吹灭。reborn嘴唇紧抿,看着呼吸平稳下来的沢田纲吉,面色稍缓。随即,reborn眼尖地注意到从沢田纲吉的眼角滑落的水珠,一口气半松不松地卡在嗓子里,变成了一声冷笑。他注视着在睡梦中面无表情地流泪的沢田纲吉,低低地骂了一句,“蠢纲……”沢田纲吉没能感受到自己的家庭教师复杂的心绪,他正沉浸在旧日重现中不可自拔。如果说,日本沢田宅中的母亲是沢田纲吉的原点,那么reborn就是他的路标、他的向导、他的灯塔。reborn教会他守护、教会他成长、教会他勇气与顽强,他教会他怎么在吹捧中保持清醒,怎么在荆棘中继续前进。这个小小的身影总能给沢田纲吉无限慰藉,是他在黑暗中的光。现在,那束光被熄灭了!——包容一切的大空突然明白了仇恨的滋味。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进了心脏和大脑,愤怒在他的心中燃烧,已经失去的苦涩又像是一泼汹涌而来的海水,浇熄了火焰后又翻起更大的浪花,留下如同泪水般的咸苦波涛。沢田纲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告诉自己reborn已经回来了,他们赢了,他们打败了白兰,一切都回到了正轨。reborn回到了他身边,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再一次重生了。但是没有用。没有用。reborn站在床头柜上,垂眸看着沢田纲吉被噩梦桎梏,嘴唇张张合合,一遍遍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reborn。reborn轻轻一跃,小脚陷入柔软的床铺。他伸出手,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擦去沢田纲吉的泪水,所有的恼怒都化为了无奈。“我在,阿纲。”也许是reborn的安抚真的管用,也许是噩梦在时间的流逝中终于走到了尽头,沢田纲吉的眼泪渐渐止住,reborn注意到泛白的天色,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来一回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为自己沏了一杯espres,曾经感到违和感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放映,眼下不曾消减的青黑,改变的咖啡口味,以及就算陷入了噩梦之中,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是无声的,只有节奏混乱的喘息泄露一点点秘密的……沢田纲吉。reborn面色凝重。这种睡眠质量,中途却一次都没有醒过,这正常吗?那个无人知晓的夜晚过后,reborn又捡回了他在沢田纲吉身边做定点npc,却又能神出鬼没地在任何地方突然出现的神奇技能。一开始还会把大家吓得手忙脚乱下意识就要攻击,但很快众人就适应了这种日子,毕竟这才是他们曾经熟悉的日常。“山本。”山本武凌厉的眼神看到是reborn后陡然放松,笑着打招呼道:“是你啊,小朋友,今天没陪阿纲吗?”reborn跳到他的肩头坐下,“我有事找你。”山本武露出疑惑的神色,“有事找我?”他转过头跟reborn对视,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回原处,认真地问:“是阿纲的事吗?”reborn欣赏地看着山本武的一系列动作,直截了当地说:“是的哦!蠢纲什么时候学会在你们面前也要隐藏自己了?”山本武谨慎地左右看了看门和窗,低声说:“应该是从小朋友你的……死讯传回来开始的。”他脸上的笑容染上了几分苦涩与沉重,“阿纲真的变了很多。”人总是在一瞬间长大。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家族需要定海神针,失去支柱的沢田纲吉只能把自己变成支柱。他在一夜之间学会了自己之前十几年都学不好的淡定从容,大空的笑容时时刻刻挂在脸上,成为一个能够稳定人心的首领。他知道那种感觉,无论多么悲伤都是笑着的,无论多么想哭眼中都是干涩的。“你们都变了很多。”reborn理智地说,“这是成长的必然过程。”山本武又恢复了最常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你说得对。”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惆怅已经被抛在脑后,不成长的代价是失去同伴,他们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