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病之故,这是持盈数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醒来之时,已是天光大亮。
隔着层叠纱帐,她瞥见季珣正坐在书案后,面前是摆放规整的几叠折子,抬笔落笔,凝眉展眉。
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瞧,恍惚间觉得一派岁月静好。
他的手骨相清晰,坐在窗下,端握纸笔。月白的衣袂随微风飘扬,宛若远山碧波,又似清风明月,矜贵中逸出了几分书卷气。
一瞬间,她仿若跨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她曾经思慕的季珣,正是这般模样。
幼时与他一同在文英殿求学时,一众皇族宗亲子女间,他总是最不合群的那个。
不与人玩耍,甚少与人交谈,只静默地坐在太傅的眼皮子底下,静得像一尊玉雕。
她每每抬头听学,总能一眼望见他的清寂背影。
久而久之,太傅所授她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少年的背影与微风,却总是会藏在她的记忆深处,倏然重现在之后数年的某个瞬间,成为独属于她的少女情怀。
季珣不动声色地继续批折子。
他素来敏锐,早已察觉了她的目光,却故意当作不知,想等她自己挪开视线后再出声,免得她以为他始终留意着她醒或未醒。
可他等了许久,等到被她盯得耳尖有些发烫,再看不进手中折子上的一个字。
他干脆抬眼,迎上了她的目光。
“醒了?”
“嗯。”
她轻哼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风寒轻得几不可闻,还带着些宛若砂纸的哑意。
难听得要命。
她有些懊恼,把被子往头上蒙了蒙。
忽地,眼前猛地一亮。
她睁开眼睛,见他手中捏着她的被子一角,手中端着一盏刚温的清水。
“你发了一夜的汗,自然有些脱水。”说着,他把手背放在她额上探了探,青玉茶盏贴心地递到唇边,“烧似乎退了。喝了,润润嗓子。”
她一边啜饮,一边望向书案旁放着的小炉,火苗上坐着银壶,还在袅袅冒着烧开的白雾。
她偷偷抬眼去瞧他。
他是……待杯中水放凉了,便再续上热的,只为等自己醒来便能喝上一口温水吗?
这还是她认识的季珣吗?
口干稍缓,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你为何还在这里?”
他话里含了丝揶揄:“孤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
“……去上朝,去书房,去哪里都可以。”
“偏偏不能留在东宫?”
她一时语塞,干脆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