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朱砂也进了她的口,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独活。力气随着血液的流逝一点点被抽去,她缓缓地抱住他。殿下吩咐的事情她已经做到了,现在她只想和自己心悦的人死在一起。虽然不是白首不离,但好歹……身子一点一点冷下去,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她好累啊,或许在小姐死的那年春天,她就该一起去黄泉了。-建元十八年,陛下驾崩。随后,齐王登基,次年改元嘉平。春和景明,日光融融。秦星澜立于连廊上,看着庭院中的一架秋千。她的身形被雕花柱子掩了大半,故而秋千边的人还未发现她。秋千高高地荡起,坐于其上的少女如丝绸般的发丝飞扬,在日光下闪着光泽。少女面容清秀可人,眸里仿若含了星辰璀璨,笑容如初夏的太阳一样明媚。她身后的人身姿挺拔,推着秋千,笑意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沈昀。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反复研磨又转入心里,那秋千上的人本该是她。可是如今……她低头抬手抚了抚微拢的小腹,怀有身孕的她已经不能再坐上那架秋千了。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中弥漫开来,她不由得蹙了眉尖。“你们小心点儿,要是摔着了怎么办?”“阿娘!”秋千上的少女瞧见她的身影,脸上笑意更加明媚,嗓音中是无尽的欣喜。沈昀将秋千绳握住,让秋千稳了下来,沈云絮从秋千上跳下来奔向秦星澜。“小心点儿!别撞着你弟弟妹妹!”沈昀在后头喊道。沈云絮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秦星澜的小腹,好奇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啊?”“早着呢。”秦星澜才站了这一会儿,已经有些乏了,由珍珠和玛瑙扶着进屋坐下了。当年晋王派兵围住齐王府,方孺人为了协助她们逃跑,不被晋王察觉,葬身火海,所幸珍珠逃了出来。晋王死后,当时的首辅谢言便下令开了城门,恭迎储君入京。后来秦星澜才知道,原来建元帝早就下了密旨,定下了沈昀的储君之位。想到以往的种种,秦星澜有些感慨。沈昀揉了揉她的发,笑着问:“孕妇可不宜多虑。”她笑望他一眼,又听宫人来报,道是荣安长公主入宫了。不过多时,荣安便与驸马一同进来了。驸马一手抱着一个三岁女童,一手还牵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女童极为乖巧,细声细气地问安,倒是那个男孩儿一边行礼,一边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打量周遭环境。“近来永乐姑母可好?”“好着呢,在江南别院养了一打面首,甭提日子多好了。”秦星澜闻言看了沈昀一眼,叹着气道:“真羡慕啊。”沈昀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问道:“羡慕什么?你有我一个还不够?”秦星澜睨了他一眼:“那就看你表现了。”……沈云絮一开始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却听到对面的男孩朝她“嘶嘶”几声。她一抬眼,见他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她跟着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到了连廊方没好气地道:“你找我出来干嘛?上次还没被我打够?”男孩“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罐子:“你先别急,你看看这是什么?”“什么?”沈云絮眼里有几分好奇。男孩将罐子打开,沈云絮凑过去看,里头竟然是一只浑身碧绿的蛐蛐。“蛐蛐?”男孩点了点头,将罐子递给她,揉了揉鼻子道:“没见过吧?送你了。”“谁没见过啊。”沈云絮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罐子,毕竟她还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蛐蛐。“这蛐蛐可厉害了,我跟你说……诶!”他话未说完,那只蛐蛐竟然爬到了罐子口边,一下子跳了出去。蛐蛐几下就蹦进了草丛里,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跑了!”男孩顿时有些急了,连忙蹲下来去找。“唉,跑了就跑了吧,”沈云絮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道,“夫子布置的书你背了没?”男孩手中动作一顿,支支吾吾了半天不说话。“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背,你等着夫子的戒尺吧!”沈云絮大笑起来。“沈云絮!”“哈哈哈!”院中小人儿嬉戏打闹,一只蛐蛐在嫩绿的草叶间跳来跳去,一下子又不知去了哪里。一只燕子掠过宫墙,站在树梢上歪着头打量周围环境,低头梳理了一下羽毛,又“啾”地一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