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痴愣愣看着那柿子的汁水从赵徽鸾手指缝里滴下来,越看越觉得眼中酸涩,不由得低低笑出声。
他生在温府,长在温府,他岂能不知祖父的行事?他早知道的啊,祖父名声不好,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其实,他幼时聪颖,家中祖父与父亲在朝为官,他也曾立志科举入仕。是他母亲同他说了好多好多劝他藏拙的话,他当时不懂,可随着父母的相继去世,他渐渐明白了。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一代权奸又怎不需踩着累累白骨去登顶?
祖父逼他读书,逼他科考,想要的无非是祖孙联手,把持朝政。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仕途。
他拉不住祖父劝他悬崖勒马,亦不愿背弃本心同流合污。
他就想啊,物极必反,温家迟早要倒台的,那他就能潇洒一日是一日,本本分分做好这帝京第一纨绔。
天知道,他在江南的这段时日都经历了什么!
天知道,他直面那些戳心的骂声需要多大勇气!
天知道,他恨不得剥离血肉不做温家人,可他切切实实受了温府供养,血脉至亲要怎么断离?
赵徽鸾听着他似哭非哭的笑声,也沉默了。
她怎能不懂温言的感受?
想当年她刚重生那会,瑶光殿里那句“去母留子”简直比死亡、比她前世所受的屈辱还令她痛苦,痛苦得恨不能立即死掉。
血脉至亲嘛,不正是用刀一点一点挖你的血肉嘛,堪比凌迟。
她不会宽慰温言,更不会亲口策反温言。
能被旁的人用言语策反的,他日也定会被另一人策反。
只有温言他自己策反自己,只有他自己从痛苦中站起来,走出来,他所坚持的才不会轻易动摇。
人可以背弃所有,唯独不会背叛自己。
可是温言,你的路才刚开始。
鼻尖忽然一点冰凉。
赵徽鸾摸了摸鼻尖,听念夏嚷道:“下雪了!”
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下,渐渐地越下越大。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萧青阑给她戴上帽子,又撑起一把伞,扶她起来。
便是这一小会,红柿子上都盖了一层雪被子,红白相衬,可可爱爱。
赵徽鸾过去踢了踢温言,念夏好心地递过去一把油纸伞。
“走了,去看看王大人。”
欺君
三年未至的旧地,陌生又熟悉。
王贺远远看到那棵与旁的都不一样的柿子树,它斜歪在上坡,枝杈前倾笼着坡下的一块地。
正是在那里,他与妻子何颖定情结发,以天地为证、柿子树为媒,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