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接着说:“人的记忆像无数棵树,树干、树枝、树根都是重要部分。她忽然忘掉一块,就如同连根拔出了一棵树,带出了泥,牵连着枝叶。她忘掉的不止是你,还有你跟其他人、物件之间的关联。所以,她根本就不记得你跟我都是许老师的学生,毕竟我们一块去她家吃过饭。”沈临州低声说:“不记得也好。”江铎想到什么,蓦地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我跟陆桑的事儿耿耿于怀?”沈临州一咬牙,“重说。”江铎从善如流地道,“你还在为陆桑写情书对我告白的事不开心?陈年老醋了吧?”沈临州只有一个字,“滚。”江铎果然就笑嘻嘻地滚了,临走不忘从沈临州口袋里顺了一包好烟。沈临州没着急下楼买早点,而是率先拨了一个电话。“查得怎么样了?”对面说:“沈总,我刚到交警大队,回头查完给您电话。”沈临州于是去了附近的早点摊,陆桑爱吃茴香味儿的小笼包,他买了两人份,又要了两杯热豆浆。旁边小店刚开门,摆出了新上的樱桃和草莓,都是新鲜货,他每样都买了一些。快走到病房门口时,电话来了,他听了几句,眼眸一冷,沉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沈总,这我本来眼拙,是看不出什么的,是这里有经验的副支队长说,您太太的车祸可能不是纯粹的意外,”对面顿了顿,似乎是想委婉一些,但最终也没琢磨出什么好词,只好照实道,“副支队长说,她应该是故意撞上去的。沈总,您跟夫人感情不好吗,她为什么会自——”没等他讲出后面那个字,沈临州按掉了电话。自杀?为什么?跟他在一起,过够了?怪不得会把他忘了。他沉眉看了看手上提着的几样东西,快步向陆桑的病房走去。陆桑刚接完陆宸打回来的电话,她平着的声线差点暴露她车祸的事,只好骗他说自己在做面膜。一转头,沈临州推门进来了。她有点饿得狠了,视线只在他脸上落了半秒,就移到他提着的东西上,看见有水果,她脸上一喜,想起爸妈和江铎对他的称呼,颇为不要脸地亲切喊他,“临州,水果是给我买的吗?”沈临州:“不是。”“……哦,”陆桑脸色一僵,“谢谢你呀,给我买来早饭。”沈临州把一个塑料袋往陆桑床边一放,里面一共八个小笼包,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吃吧。”陆桑下意识地去拿,紧接着就被烫了一下,“哎呀”一声缩回了手指。沈临州表情动都没动,明知故问,“烫?”“嗯。”沈临州一语不发地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不容分说地扣住了陆桑的手腕。陆桑一怔,下意识想抽回手,一动才发觉他攥着她腕子的力道很大。男人的指腹有点粗糙,她一挣动,轻微的摩擦像过电,她顿时僵着身体不敢动了,嘴上问,“你做什么?”他像对待熊孩子一样教训,“手太脏了,没洗就抓东西吃?”陆桑无从反驳。她隐隐约约觉得沈临州现在心情不太美妙,顿时不太敢招惹他,忍辱负重地由着他擦手。陆桑的手比他小许多,手指又细又长,其实很好看。但此时,他越看就越不顺眼,当年就是用这只手给江铎写的情书吧?应该也是用这只手,把方向盘转向左侧大树的。给她擦完手的一瞬间,沈临州把她的手丢开。陆桑被吓了一跳,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太确定地问,“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吗?”沈临州冷冷地说,“不是。”拿着止疼药,刚准备推门进来的江铎:“……”一个敢问,一个敢说,你们都是魔教中人吗?正当江铎尴尬时,又听见陆桑问,“那是为什么?”“你把我睡了。”沈临州抬起眼,语气平静。陆桑结结实实一噎:“……”她想不到他竟能顶着这张“威武不能屈”的脸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一时间又想,还好她刚刚没吃东西,否则会出一条“二十四岁少妇在医院被老公说话噎死”的新闻。当然了,她无从考证,却也相信沈临州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她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红了起来,盖住了原本的苍白,呈现出发烧时的病态。“哦。”她好像是应了一个字,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进耳朵里。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江,你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病房里两个人一块看了过去,第一眼都没看到人,只见一个成年人大的毛绒玩具填在门口,遮住了一切。等了一会,江铎的声音响起来,才有一只手推开毛绒大熊,江铎跟中年男人一块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