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年轻的时候就跟这个圈子里的女人不清不楚的,他太了解这些女人的本质了。自己和她们玩玩没什么,家里搞个这样的儿媳妇进门,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搁了。
可现在情势变了。宋立庭一死,宋家就要绝后。而韩宁肚子里有了宋立庭的骨肉,身份地位立马水涨船高。原先对她万分嫌弃的宋家二老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韩宁的这个孩子身上,那已经是他们二老这一辈子最后的指望了。
可现在韩宁的态度并不明朗。她一开始就表明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甚至说曾经跟宋立庭谈过这个事情。她如今的事业如日中天,为了生孩子必须停下很长时间的脚步来调整状态。这对她来说损失太大。
单亲妈妈,又是未婚先孕,传出去对她的形象有损。所以她在得知怀孕的当下就决定打掉孩子。
于是现在的局势倒了个个儿。原先是韩宁想着法子要嫁进宋家,可宋家不要她。现在倒成了宋家爸妈追着求着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了。韩宁却摆谱不愿意答应,直到两位老人提出愿意拿出大笔家财来给她,她才勉强同意下来。
但她同时又提出要求,怀孕这个事情必须对外严格保密。一旦被记者们捕捉到风声,她会立马打掉孩子以绝后患。
这就是曾子牧最犹豫的地方。对于严幼微的人品他自然信得过,告诉她她也不会乱说。可对于她的职业曾子牧却不敢完全放心。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那么厉害的任婷婷。
严幼微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女人,心里有了这么个事儿十有八九会在脸上显露出来。以任婷婷的嗅觉,但凡闻到一点味儿就会凑上来。到时候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哄得严幼微把秘密说出来,这事情就可好看了。退一万步说,即便她不告诉任婷婷,可哪天她说梦话时不小心说了出来,到时候事情也会难以收拾。
曾子牧突然发现,做一个感情丰富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他这样的身份要求他必须六亲不认心无旁骛。但事实却是,他不仅为爱情所累,也为友情所累。他做不到抛弃心中所爱的女人,在离婚后随便娶一个豪门女子回来帮助家庭事业。同样的,他也做不到置好友唯一的血脉于不顾,冒险把事情说出来。
他昨天喝了一整晚的酒,或许并不全是为宋立庭的死而难过吧。这里面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们两个就这么在包厢里默默无言地拥抱在一起,直到江边吹来一阵海风,严幼微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才让他们默默放开了对方。
严幼微因为是主动的那个,所以脸上烧得特别厉害。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故意不去看曾子牧的脸,只是看着夜色里起伏的江面,顺便让冷风再吹一会儿,最好把她脸上的红晕给吹散才好。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几对小情侣,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严幼微看他们一副难舍难分恨不得融为一体的样子,心里就很想笑。不是嘲笑,而是真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年轻时候的恋情总是很纯粹,不会过多考虑各种条件。那样的感情是值得珍惜的。她曾经也有过,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感情就变质了。
如果柯建中当年没有出轨,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已经结婚生子,那个孩子可能不会叫阳阳,也许是个女孩子,但她同样会用满满的爱去对待他们的孩子和那个温馨的小家。
人生果然是不能打乱一步的。一旦步伐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往后的路就会和原先的设想差十万八千里。
那她和曾子牧呢?如果她没有一个喜欢搞婚外情的父亲,凭她跟曾子牧从小的情谊,是不是会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就把视线从几对小情侣身上移开,去看站在另一边的曾子牧。结果她一转头,惊奇地发现曾子牧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严幼微一点都没察觉到。就在她吹着夜风看别人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悄悄消失了?
严幼微真是哭笑不得。现在怎么办,一个人搭的士回去吗?她站在冷风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愈发想不明白曾子牧到底在想什么了。今天一天他整个人的举动都非常奇怪,简直和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严幼微想着或许他是因为朋友刚刚去世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做出奇怪的举动,于是便大度地原谅了他。
但显然严幼微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想像力,事实证明曾董今天确实不正常,而且是相当不正常。
就在严幼微考虑怎么回家比较合适时,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曾子牧正从容地往这里走过来。他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严幼微看不清楚。
等到对方走近了她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小块蛋糕。那蛋糕上面还插着蜡烛,小小的一根不太起眼。
严幼微突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极其不搭。曾子牧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拿这么小一块蛋糕,尽管他脸色平静如常,但看在严幼微眼里却总觉得很是勉强。
她不由乐了:“这是什么?”
“是蛋糕,你不认识吗?”
“我知道是蛋糕。可你哪来的钱买的?”刚刚还让她付的士费来着,晚饭也是她请的,连花都是她买的单。
“掏空口袋就够买这么一小块。”
“噗。”严幼微想像着堂堂曾家大少爷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可笑过后又有点难过,“对不起,你朋友刚刚过世,你一定很难过。”
“立庭的死我确实难过,但这并不防碍我们继续新的生活不是吗?”曾子牧说着掏出打火机,点亮了那根蜡烛,“过来吹蜡烛,随便许个愿。”
这东西也能随便的吗?吐槽归吐槽,严幼微其实挺感动,想哭又想笑。尽管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这情形令她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低头许愿后便吹灭了蜡烛。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她听到曾子牧在头顶轻声道:“生日快乐,严幼微,你也三十多岁了。”
严格来说她今天满三十一岁了,但但凡有点赏识的人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年龄这个事情吧。
“不用你提醒,我心里知道。”她撇撇嘴又笑了,“不过多亏你提醒了。我都忘了今天我生日的事情。”
“因为年纪大了不想过生日,索性就忘了是吗?”
严幼微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买的蛋糕?”
“就在学校门前的小店里,从前你爱吃的那一家,又甜又腻的。”
“你还记得?”
“本来只想随便找一家买的,可走过去发现只有这家有卖蛋糕。那店跟从前一样没怎么变,就是更旧了一些,东西还是老三样。”
大学门口的蛋糕店东西自然一般,学生消费水平有限,太贵的不太好卖。严幼微从前是挺爱吃这家的蛋糕的,主要还是因为学校食堂的饭菜不怎么样,难得有点甜食吃就觉得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