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去你十姐府上之前,你就见过高睦?在哪见的?”
“在京中。我扮成小乞丐,她也不嫌我脏,还给了我一大袋银钱。”与高睦的初识涉及到高睦的女儿身,舞阳公主怕自己说多了穿帮,选择了掐头去尾。她想起高睦那天真诚的感谢,还有留在墙缝中的钱袋,是真的觉得高睦人好,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心虚。
“小乞丐?”皇帝眉头微皱。堂堂公主,装扮成丐儿,成何体统?
舞阳公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等皇帝责怪,就抢先说道:“父皇,你不是在问高睦吗?”
爱女晕厥之后才转醒,皇帝本来就无心责怪。又想到她即将成婚,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继续胡闹了,便宠溺地应道:“好好好,说高睦。”
皇帝本以为高睦只见了舞阳公主一面,就勾走了舞阳公主的心神。他担心高睦利用了舞阳公主的单纯,耍手段勾引了舞阳公主。如今得知高睦能善待乞丐,皇帝倒是放下了一点疑心。他笑道:“那父皇就看看高睦是否真有你说得这么好。他要是真的好,就让他做你的驸马。”
“真的吗?”舞阳公主双眼放光,人也坐了起来。
“父皇何时骗过你。”皇帝看到舞阳公主瞬间精神了不少,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他让舞阳公主去参加花会,本心里也是想让爱女相到中意的驸马,可是,真有一个男人挤进舞阳公主心里时,他那颗做父亲的心,又有些吃味。
皇帝本来答应了舞阳公主,只要是官宦之后,都随她选。舞阳公主选中高睦后,皇帝又断然拒绝。严格算来,皇帝是才骗了舞阳公主一次。
这种时候,舞阳公主当然不会揭皇帝的短。她兴奋地抱住了皇帝的胳膊,赞叹道:“父皇最好了!”
高睦是“很好”,父皇是“最好”……嗯,皇帝觉得心理平衡了。他捋须问道:“锦衣,你现在还无心用膳吗?”
心情恢复后,肠胃也似乎跟着恢复了兴奋。肚腹饥饿的“咕噜”声,是舞阳公主的回答。
舞阳公主像报菜名一样,点了很多美食。饿了几天的人,不能一下吃太多,皇帝只是让人送来了几道清淡的菜品。
两天后,皇帝以怀念功臣为名,登上了麒麟阁。
麒麟阁中悬挂着开国功臣的画像,本来就是为了表彰元勋而特意修建的。威忠武公王昂作为建国第一名将,他的画像,在麒麟阁中最显眼的位置。
皇帝与侍臣追念建国的艰难,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说到了王昂头上。他指着王昂的画像,感慨道:“德充从朕起兵,安定天下,立功最高,理应福泽子孙,世受爵禄,与国同久,可惜壮年早逝,独子阵殁,竟致无后国除,朕每每想起此事,便为德充痛心不已。”
“德充”是王昂的表字。
陪皇帝登上麒麟阁的侍臣们,听见皇帝像称呼老友一样提及王昂,又一副真情流露的姿态,纷纷赞颂皇帝顾念旧情。又说王昂死后极尽哀荣,威名永存,足以含笑九泉,劝皇帝节哀。
“朕坐拥四海,有心报赏德充的功劳,却无处施为,实为毕生憾事。”皇帝不仅没节哀,反而越说越伤心。
侍臣面面相觑。王昂生封公爵,位列佐命元勋之冠;死后陪祀太庙,皇帝还专门为他立了祠庙,令有司岁时致祭。还要怎样报功,皇帝才不遗憾?
有人想起王昂还有一个女儿,建议道:“越国夫人是王氏血脉,皇上既然追念威忠武公王昂,不如厚赐其女。”
皇帝摇头道:“当年威国公府绝嗣时,朕将德充的公田家产都赐给了他这个独女,再赐财帛,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足以酬赏功臣之后。”
王昂只有一个女儿在世,她又贵为国公夫人,已经是外命妇能得到的最高诰命了,不赐礼物,还能如何酬赏?总不能让她当国公吧……
“皇上宝爱功臣之心,远迈前王……”
“王昂在天有灵,得知皇上追念,必会感激涕零……”
在场的侍臣实在想不出还能如何追赏王昂,只好先说几句歌功颂德的套话。
又有人劝道:“越国公世子高睦会试登科,年少有为,又蒙皇上圣旨褒赞。王昂得知外孙出众,想必足慰英灵。”
皇帝听到高睦的名字,心中得逞,面上不动声色地赞道:“恩,武臣子弟往往以习文为苦,殊不知,读书知礼,方可守身。难得高睦好学,未及弱冠就能扬名科场,朕听说,他也未曾荒废家学,文武兼修,堪称英杰。”
能充当皇帝侍臣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家眷,大部分都参加了南乐公主府的花会,自然听说了花会上的风波。原本事涉舞阳公主的清誉,他们已命家眷缄口,此刻听到皇帝盛赞高睦,他们很快想起了前几天的花会。
善体圣心的侍臣提议道:“高睦虽只是王氏外孙,却是王昂唯一的后裔。依臣愚见,皇上欲对王昂尽报功之心,莫如让高睦结姻帝室,永沐皇恩。王昂泉下有知,定感快慰。”
“哦?朕当年将第四女成安公主嫁给德充的儿子,就是想让两家永序骨肉之情,可惜成安不争气,未能给王氏留下血脉。若能在高睦身上延续姻亲之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憾事。”皇帝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人选,不久之后,他又摇头叹道,“只是,朕待字的孙女都还年幼,与高睦年岁相当的,只有朕的幼女舞阳公主。朕若让舞阳出降高睦,那就是姐妹嫁甥舅,兄妹变姑侄,有伤名教,不妥。”
其实,太子的次女年满十二了,与高睦的年龄差不算太大。皇帝如果真想给高睦配个孙女,不是没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