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之时,舞阳公主才想到,就算高睦数月才来一次月事,那也是要用月事带的。高睦的月事带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处理的呢?外书房虽然清净,也是有人的。带血的东西,那么显眼,高睦又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女儿身,那是如何做到避人耳目的呢?
舞阳公主想来想去都觉得,高睦需要帮手。但是,她依稀记得,高睦说过,只有她母亲和郑嬷嬷,知道她的女儿身。
郑嬷嬷年纪那么大了,就靠她一个人,够帮高睦遮掩吗?舞阳公主怀疑自己记错了。她趴到高睦耳边,低声问道:“高睦,逢吉她们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逢吉”是高睦带进公主府的侍女。
高睦与舞阳公主“成婚”时,带进公主府的那些侍女小厮,包括逢吉在内,都是临时挑选的,高睦当然不会将性命相关的身份秘密告知他们。
此时的高睦,半卧在床上,正在翻阅之前那本文集。舞阳公主忽然钻到高睦耳边,相当于把半个身子趴到了高睦身上,高睦心口一跳。她合上了手中的文集,将这本单薄的书册盖在了胸口,好似如此就能掩盖心头的不适。与此同时,不忘回道:“不知道。逢吉、奉礼他们,还有许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高睦带进舞阳公主府的数个仆从,女仆以“逢吉”为首,男仆以“奉礼”为首。而“许伯”,是高睦的护卫长。高睦这个回答,是在告诉舞阳公主,她带进公主府的人,无论奴仆还是护卫,都不知道她的女儿身。
话一说完,高睦就想起来了,她怕舞阳公主不小心泄露她的身份,曾经对她说过这件事情。锦衣忘了吗?
高睦怕舞阳公主错把她的“陪嫁”当心腹,又强调道:“只有郑嬷嬷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公主,我的身份一旦泄露,就是死罪,你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嗯,我知道。我谁都不说。”
高睦与舞阳公主相处良久,知道舞阳公主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不是鲁莽之辈。她嘱咐一句后,就放心了,这才问道:“公主为何问及逢吉?”
“我想着,你来月事时,需要帮手帮你遮掩。要是逢吉知道你的身份,就让逢吉住到外书房那边去好了。”
高睦没想到舞阳公主还在替她担心月事,她也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该无语,隔了半响,才说道:“公主不必为我操心……此事。一切皆已经安排妥当了。”
高睦在舞阳公主府已经住了两年了,月事虽然极不规律,也是来过几次的。真要是等舞阳公主来替她遮掩,她这女儿身,早就不知道暴露多少次了。而且逢吉身为女仆,一进入公主府,就住在了后院,要是舞阳公主冷不丁把逢吉送去外书房,外人只怕以为,舞阳公主在帮高睦纳妾。总之,高睦就算需要逢吉当帮手,也不能如此操作。
舞阳公主觉得,是她喊高睦当驸马,才给高睦添了风险。此前她没想到月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高睦的不便,她就想替高睦做点什么。她眼珠一转,再次有了主意:“那我把外书房划为禁地,不许任何人擅入好了!”
“公主——”高睦深感无奈,叹息道,“若是如此下令,外人听了,必会觉得外书房有古怪。届时,外书房只会更显眼。”
舞阳公主想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也想到了,自己张嘴就来的主意,确实不靠谱。但是,听见高睦叹气,她又觉得有点委屈,忍不住噘了噘嘴:“我想帮帮你嘛。”
高睦一见舞阳公主失落,心神就不自在,她想都没想,就拱起了双手,软语告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识好歹。”
“那也没有啦。本来就是我思虑不周,你不用如此让着我。”舞阳公主转忧为喜,笑盈盈地打断了高睦的拱手礼,还顺势将高睦的双手握在了手中。
高睦看着她和舞阳公主亲密交握的双手,心中一派温软。她私心里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再度张嘴时,高睦却只是说道:“公主把外书房留给我,就是大大地帮了我。”
“好啦,我知道了。那你的书就留在外书房好了,不搬了。”
“还是要搬的。”
“嗯?”舞阳公主迷惑地抬起了眼皮。高睦不是说她必须保留外书房吗,那还搬什么?
高睦当着侍女的面,已经答应搬书了,要是毫无动静,人家该猜疑她疏远舞阳公主了。而且,高睦其实很喜欢与舞阳公主一起看书……舞阳公主看书时,喜欢枕在高睦身上。读书人常说,书中有万物,高睦却觉得,当她半拥着锦衣时,才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明日散衙,我就去外书房整理一番,将我常用的书都搬进内书房。以后,等我需要去外书房时,我就对公主说,‘公务繁忙’。可好?”
“好!”
舞阳公主听明白了,高睦分明是在说,只要没有特殊需要,她就不去外书房了。这样的话,只要高睦在家里,基本上就能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了,那当然很好呀!
舞阳公主一双圆润的杏眼,生生笑成了两弯可爱的月牙。但凡不是瞎子,就不难看出舞阳公主的喜意。
高睦也跟着笑了。
她也觉得“好”。
眼前这个人,还有她的笑容,全都很好。
就连此刻的烛光,分明来自普通的灯烛,却也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光芒。
舞阳公主与高睦相熟以后,除了贪凉的盛夏,其余的日子,几乎都会抱着高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