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叮嘱完了,留下一瓶药,要我每天给崔叔闻换药。
既然王太医说了不能劳神,我就有了借口对崔叔闻管头管脚。
他要起床,我就把他按回去。他要看书,我就叫人把书都拿走。到最后我索性想,不如等到他们比试之前我再来那么一次,弄到他起不来床,他还能去比试么?哼!
但是我忘了,他还有个姐姐。
画影——不对,应该是崔遥自听说崔叔闻生病了之后,就每隔半个时辰过来探望一次。第一次是来送她亲手煮的粥,第二次是来送她亲手熬的药……每次不重样。人家终究是一家人,我总不能挡着不让她进门。有她在,我就不能不收好自己那两只毛躁的爪子,端起架子来装正人君子。
好容易熬到晚上,崔遥终于说:“有劳王爷了,奴家明天再过来看叔闻,王爷您也早些歇息吧。”我真想给她跪下去——姑奶奶,您别来了,我这回啥都不干了成不?!
礼数还是要的。我亲自送她出去:“姐姐慢走。”
我听到崔叔闻的闷笑声。
关了门脱衣上床,作势压到他身上,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别得意!本王还有十天的时间慢慢炮制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笑里带着些无可奈何:“不知王爷想把下官红烧了呢还是清蒸?”
我一口咬到他耳垂上,压低声音:“茹毛饮血,生吞活剥。”
他摊开四肢躺平了:“王爷请便。”
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到他身下,把王太医给的药再抹一遍。他皱着眉头吸凉气,我只得想办法说些话引开他的注意力:“一晃眼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换作是在一年前……半年前……四五个月之前……我决想不到我们两个会变成这样。”
他咬着牙,口齿不清地说:“下官……也……想不到……”
我手指不小心用力了些,他闷哼一声:“唔——”我虽然有些愧疚,嘴上说的却是:“忍着点罢,别到十天之后还起不来床!”
再看他,已经冒了一头的冷汗,脸色发白。
我替他把内裳整理好了,重新躺回去,伸手去抹他额头上的汗,叹口气说:“这次算我对不起你……”他却利索地打断我:“下官是自己愿意的,王爷不必自责。”
我冷笑,抓过他一只手来捏着瘦削的手指玩:“这么说,如果再有别人……你是不是也愿意呢?”他那口气讨厌至极:“这种事情可说不准。”我不知怎么的,居然没有大动肝火,只叹息:“我只可怜我家怀碧妹妹……你知道么,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家伙一定不老实。”
他突然来了兴趣:“当年?不知的情形是什么样的呢?下官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是。素羽说过,人的魂魄之中,记忆最重,为了能让崔叔闻的魂魄能通过回心桥,他不得不封印他的记忆。
“那边”的事情,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而我的记忆却还是好好的。仿佛装进了一个保险柜,藏在一角。虽然不显眼,但完好无缺。
就像脑子里有个开关,一按下去之后,当时的情景重现无余。
嘈杂的路边小餐馆,臭烘烘的铁笼子,墙上触目惊心的菜谱,大声喧哗的食客……他像是一道高山雪水化成的清泉流进了熔炉里,那样安静地走了进来,然后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