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步,高睦还只是声称自己倾慕舞阳公主,的确是在尽力维护舞阳公主的声誉。她有男子身份,就算当众声称自己爱慕舞阳公主,传出去也只是一场逸闻;要是宣扬舞阳公主亲厚高睦,影响则大不相同。
在高松寿看来,男人和男人之间,聊聊女人、喝喝酒,是拉近关系的最快方法。高松寿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高睦是真古板,还是一心疏远他这个父亲。
还有,舞阳公主那个性子,会看上这个闷葫芦吗?高松寿心里着实有些犯嘀咕。
就算高睦一心疏远他,父子关系是斩不断的。高松寿想到,只要他能成为舞阳公主的公爹,借助舞阳公主的圣宠,说不定能谋到实职,扬眉吐气。本着投机心理,高松寿强笑道:“睦儿说得对。既然你想当驸马,侍妾的事就先罢了。”
“谢父亲大人。”
“时辰不早了,你还没用早饭吧?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
高睦走出高松寿的院子后,吐了一口浊气。高松寿占着父子大义,真要是想操纵她的生活,她很难反抗。幸好,他不是真的想插手她的婚事。
想起高松寿对舞阳公主的在意,高睦心中又浮起了一丝讽刺。她想,在舞阳公主的婚事落定前,她在越国公府的安全,算是有着落了。
高睦所料不错,在她离开之后,高松寿很快招来了朱姨娘。
朱姨娘年近四十,早已不复年轻时的美貌,她却依然是高松寿最宠爱的妾室。她的生存法则是,全心全意依附高松寿——至少在高松寿眼中是这样。
高松寿一问起高睦遇刺的事情,朱姨娘就承认了是她和高广宗的手笔,不过,高松寿毕竟是高睦的亲爹,朱姨娘表示,她没想杀死高睦,只是想让高睦受伤,无法参加会试。
“糊涂!在府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么能在京城里买凶呢!”高松寿训斥道。
“奴家就是见不得王氏怠慢公爷!她对公爷连个笑脸都没有,她的儿子却要继承公爷的爵位,凭什么!奴家就是想着,要是王氏的儿子考中进士,她越发不会把公爷放在眼里了!”
高松寿想起王夫人冷淡的面庞,眼神有些阴郁,他嘴上却说道:“高睦毕竟是我的儿子。”
朱姨娘心里一紧。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高松寿维护高睦,莫非是高睦考中了会试,他见高睦有出息,舍不得这个儿子了?
“都怪奴家出生卑贱,做不了公爷的嫡妻,不然公爷也不用受这个委屈。”朱姨娘声泪俱下。
“这怎么能怪你呢?”高松寿听到爱妾为自己打抱不平,连忙哄劝。朱姨娘眼泪收歇后,高松寿才叹道:“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我何尝想让王氏的儿子做我的世子?无奈国法森严,嫡庶有别。等我死的那天,把家产都分给我们的儿子,只给高睦留个空头爵位,也是一样的。高睦是个有造化的人,舞阳公主看上他了,你务必告诉宗儿他们,不可再与高睦为难了。”
当今皇帝严禁以庶夺嫡,在立嗣的问题上规定,上至亲王,下至伯府,但凡是拥有世袭爵位的人家,嫡长子年满十岁就封为世子。正因为这个规定,高松寿继承越国公的爵位时,高睦才得以成为世子。
嫡庶有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高松寿以前一直默许他们谋害高睦,怎么今天就不许了?朱姨娘知道,问题出在舞阳公主身上。
“什么死呀活的,公爷快别胡说!呸呸呸!公爷长命百岁!”
朱姨娘着急的样子,引得高松寿心动不已。他就知道,他这个爱妾呀,心心念念全是他。为儿子争世子之位,也是为他委屈。
“公爷……”
朱姨娘在越国公府无主母之名,却握着当家主母的实权,再加上儿女双全,若是再与高松寿白日宣淫,传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她心中暗恨,为了消除高松寿的戒心,又只能曲意迎合。
陪高松寿胡闹一番后,朱姨娘才有空发问:“公爷,大姑奶奶是舞阳公主的二嫂,世子也能做舞阳公主的驸马吗?”
朱姨娘嘴上的“大姑奶奶”是指周王妃。
周王妃是高松寿的长姐,高松寿当然记得姐夫是皇子。得知南乐公主府的情形后,高松寿就替高睦考虑了辈分问题,此时他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公侯人家,不是娶了公主,就是嫁了王妃,与宫中多多少少都是亲戚。舞阳公主年纪小,辈分却大,她不在睦儿这辈挑驸马,就找不着显贵的夫家了。”
“唉,奴家就是怕,要是舞阳公主成了王氏的儿媳,王氏借着公主的势,钳制公爷。”
“放心。国朝以孝治国,我爹在世时,周王见了我爹,也是要见礼的。皇子都要礼敬岳父,公主又怎能不敬公爹?况且,公主单独有府邸,不会住进我们府中。”
朱姨娘挑唆无果,情知高松寿期待舞阳公主当儿媳,只得叹道:“公爷无碍,奴家就安心了。只是可怜宗儿他们,早知道世子会成为驸马,当初奴家就不该得罪世子。”
高松寿担心朱姨娘再对高睦下手,连忙说道:“宗儿是高睦的兄长,就算高睦当上驸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记住我的话,不可再为难高睦。舞阳公主是个能当街打人的主,她既然看上了高睦,要是高睦出了事,舞阳公主能拆了我们越国公府。皇上追查下来,府上也担待不起。”
高睦会试中榜后,已经是在御前挂了名的人了,朱姨娘本来就不敢再贸然出手。她应道:“公爷放心,奴家知道轻重。只求公爷,要是奴家死了,等公爷千秋万年时,一定让奴家陪着。奴家知道,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才能与公爷合葬,那就把奴家的尸身烧成灰,只求公爷带上一小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