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绕路耽误了时间,抵达临水别庄后,无暇再慢慢休息,高睦与舞阳公主只是简单梳洗了一番,就再次踏上了归程,这才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入京。
好在舞阳公主精力充沛,她觉得高睦布置疑兵、绕路、换装一系列安排十分新奇,不仅不嫌疲累,还觉得好玩。
高睦见舞阳公主的情绪没被郑宗懋影响,也安心了不少。
舞阳公主府迎回了几日不见的主人,请安磕头、掸尘摆饭,又是一场欢欢喜喜的热闹。直到躺上睡床,高睦才有空思索:调查郑宗懋的罪证,应从何处着手。
舞阳公主凑到高睦身边,打断了高睦的思路。
高睦与舞阳公主同床共枕将近半年,早已知道,舞阳公主睡觉喜欢被人抱着。她以为今夜也是如此,原本准备回拥,却听舞阳公主问道:“高睦,‘千人骑、万人压’是什么意思呀?”
高睦:……
高睦突然明白,为什么舞阳公主对郑宗懋那么宽容了。连如此直白的混账话都没听懂,锦衣大约根本不知道郑家那个恶少打算……强占她吧。
舞阳公主许久没有听见高睦的回答,猜测高睦睡着了,悄声确认道:“高睦?你睡着了吗?”
高睦觉得装睡是个好办法,便打算保持沉默。转念一想,舞阳公主是个好奇的性格,她要是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别人,旁人一听,就知道舞阳公主不懂夫妻之事,届时,只怕会惹来大麻烦。
考虑到这一层后,高睦只好开口应道:“这是骂人的话。公主,此话粗俗,以后千万不能对旁人提起。”
“高睦你没睡着呀。”舞阳公主惊喜地支起了胳膊,“我知道这是骂人的话,不然你也不会气得打他了。我就是没想明白,他这是骂我什么?是说要派很多人打我吗?”
高睦:……
高睦不愿意对舞阳公主撒谎,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舞阳公主这个尴尬的问题,最终含糊应道:“算是吧。”
“算是?‘算是’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不是嘛?”舞阳公主对高睦的回答不太满意,追问道,“那‘婊子’和‘营妓’又是什么意思呢?”
高睦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舞阳公主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真的应该装睡的。可是,如果不说清楚利害,又如何让锦衣守口如瓶?
熄了灯的帐内伸手不见五指,舞阳公主却从高睦频繁的沉默中看穿了她的纠结。她眼珠一转,嘀咕道:“算了,我下次去问母妃好了。”
“公主,你要是拿这些话去问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就会知道我们不是夫妻了。”高睦深感无奈,明知舞阳公主是在以退为进,也只能就犯。
郑十三骂人的话,关她和高睦什么事?怎么就会暴露她们不是夫妻呢?舞阳公主更好奇了。她趁热打铁,抱着高睦的胳膊,撒娇道:“那你告诉我呀。高睦,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别人骂我我都听不懂,多丢人呀。”
高睦一直以男人的面目长大,她不知道姐妹之间是否真是无话不谈,但是舞阳公主话中那份不分彼此的亲密,她无法拒绝。她斟酌词句后,以问为答地说道:“公主知道‘妓女’吗?”
“知道。就是青楼里的姑娘。”
青楼里的姑娘不一定都是妓女,高睦没有去过青楼,搞不清其中的区别,便觉得舞阳公主的认知大差不差,应道:“嗯,‘婊子’也是指妓女。而‘营妓’,是军营里的妓女。”
“哦——”舞阳公主恍然大悟。她第一次听说“妓女”这个词时,曾经问过母妃,吓得母妃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告诉她,这是个腌臜的词语,让她再不许提起。连说起来都嫌肮脏的词语,郑宗懋却拿来骂她,难怪高睦之前那么生气。不过……舞阳公主不解道:“那郑家那个孙子,为何骂我‘婊子’?我长得像妓女吗?”
“锦衣你怎么会这么想!”高睦大惊失色,连忙摇头道,“世上的无德之人,谩骂女子之时,往往称之为‘妓女’。郑家那个小人,骂你‘婊子’,就像是他骂我‘贱民’,都是他出言恶毒的罪过,绝不是你有何不妥!你千万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高睦不知不觉已经从被子里坐起来了,舞阳公主感受到高睦的急切,也跟着坐直了身体。她在黑暗中找到高睦的腰背,安慰地抱了抱,笑道:“高睦,你放心,我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就好。”高睦听见舞阳公主音色如常,一颗情急之心,才重新落回胸腔。
舞阳公主拽着高睦重新躺回了被窝里。暖意回升时,高睦的心境也重新平复了下来,她打算再交代舞阳公主几句,却听舞阳公主说道:“高睦,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什么事?”高睦生怕今日之事给舞阳公主带来心结,立马重新打起了精神。
“我十四哥在世时,就喜欢去青楼留宿。后来父皇知道了此事,极其生气,打死了十四哥跟前的好几个太监。我一直不明白,父皇当年为何那么生气。父皇自己还给十四哥赐了很多侍妾呢,多几个青楼女子,有何不妥吗?”
十四皇子流连青楼之事事发后,不仅陪他出宫的太监都被打死了,宫里伺候十四皇子的人,也几乎都受到了牵连。此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舞阳公主当时年纪还小,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也正是那时,舞阳公主听到了“妓女”这个词,否则的话,谁敢把淫秽之事说给未出阁的公主?嫌宫里死的人不够多吗?
坊间对十四皇子偷入青楼之事也有所传闻,不过,高睦当年根本不在京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