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锦衣说,你与锦衣在民间就相识了?”
高睦与舞阳公主的初识,涉及到越国公府对高睦的谋害。高睦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问起了此事,她没与舞阳公主通过气,也不知道舞阳公主是如何描述她们的初见的,只好照实应道:“回父皇,公主救过臣的命。”
锦衣救过高睦?
皇帝阅美无数,对女儿的样貌心中有数。他的锦衣,杏眼琼鼻,固然是美貌的,但,以男人的眼光来看,锦衣的美貌,缺少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风致。高睦瞧着是个端方的品格,既然锦衣对高睦有救命之恩,高睦对锦衣死心塌地,也就好理解了。
高睦忽然想到,“他”与舞阳公主民间相识,似乎有私定终身的嫌疑。高睦又立即补充了一句:“臣当时不知道救命恩人是公主,也不知道是女子。”
“朕知道,锦衣当时扮成了小乞丐,是吧?咱们翁婿闲聊,你不用慌张。”皇帝含笑看了高睦一眼,安抚一番后,问出了心中的疑点,“锦衣救你,是在京城之内吧?你在京中,如何能遇到性命之忧?”
“臣被数十个歹人持棍围攻,已然受伤。多亏公主机慧,谎称官兵将至,才助臣死里逃生。”
“京城之中,数十人持械围攻你,险些害了你的性命?”皇帝眉头发皱,“后来抓住这些歹人了吗?”
“未曾抓住。”高睦不能控告庶母、兄长,哪怕手握高广宗母子买凶的证据,也只能摇头。
“皇城脚下,群凶横行不法,围殴朝廷命官,竟能逃脱法网?应天府真是出息了。”皇帝怒极反笑。
“父皇息怒,此事与应天府无关,是臣自觉此事不光彩,没有报官。此事发生在会试之前,臣当时也不是朝廷命官。”
京城之中,能出现成群结队的歹徒,就已经是应天府的失职了。会试之前,高睦不是新科进士,不是驸马,那也是朝廷册封的国公世子,这样的身份都险些在京城中遇难,平民百姓又能有何安定?皇帝懒得和高睦分说利害,却打定了主意,要仔细整治应天府。他摆手问道:“你遇险那日,是在何时何地?可还记得?”
高睦没有回答,反而说道:“臣观歹徒那日的身手,都是些野路子,想必只是京中的泼皮。是臣学武不精,才受了些小伤。此事都过去了,臣斗胆,请父皇不要深究此事。”
刚才还是“死里逃生”,一听到朕对应天府不满,就变成了“小伤”,莫非高睦与应天府尹有故?
在皇帝决定让高睦当女婿前,他已经将高睦查了个底朝天。皇帝回忆了一下,确定高睦与应天府尹非亲非故,又想到,高睦要真是与应天府尹关系密切,应天府早就该替高睦查出凶徒了。
皇帝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多疑,只是追问道:“你只需告诉朕,你遇险那日,是在何时何地。”念着高睦新女婿的身份,皇帝又故作玩笑地说道:“泼皮在京中生事,险些害了朕的女婿,该觉得不光彩的,是朕这个岳父才是。你一个小儿家,书读得好,武艺还能从数十个凶徒棍下逃出命来,还有何不光彩的?说吧。”
面对皇帝的打趣,高睦勉强陪笑了两下,张口之时,却道:“事情过去了大半年,臣不记得是在何时何地了。”
险些丧命的情形,记不清具体时间也就罢了,还能忘了地点?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会铭记终生吧。高睦可是能考上进士的人,何至于如此健忘?
皇帝认定高睦在故意遮掩,又一时猜不透高睦的意图。他问锦衣,也能问出当初的地点,高睦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欺君?皇帝忽然想起了越国公府以庶灭嫡的传闻。
如果高睦遇险一事,是越国公府的家丑,那高睦的表现,倒是说得通了……皇帝不动声色,只是收起了笑容,质疑道:“高睦,你果真连遇袭地点都记不得了?”
“皇上恕罪。”高睦跪地叩首。
从“父皇”变成“皇上”,明显是君臣之间的请罪。皇帝看着高睦伏地的背影,只当高睦是不敢再继续欺君。
宁愿请罪,也不肯说出遇险的地点,想必真是亲亲相隐吧?皇帝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高松寿对他这个儿子不慈,若高睦遇险之事真是家丑,高睦能对不慈之父坚守孝道、坚守兄弟友睦之心,那将来也定是极可靠的忠臣。
哪怕只是为了验证女婿的人品,皇帝也要将高睦遇险之事一查到底。他嘴上却笑道:“不记得就罢了,怎么又忘了该喊‘父皇’?快起来。走,咱们也该去长乐宫了,不然锦衣该等急了。”
这一次,皇帝不再是虚扶,而是实实在在地伸手扯了高睦一把。高睦顺着皇帝的拉力起身,心中闪过了一抹窃喜。
就算她有铁证,她也不能控告高广宗母子买凶害命,但是,若是皇帝自己查出来的,那就不是她不孝不睦了。
高睦随皇帝来到长乐宫后,意外发现,舞阳公主竟然闷闷不乐。
公主之前随刘贤妃回宫时,还兴高采烈,难得能与母妃私下相处良久,怎么反而不见笑容了?高睦着实不解。
高睦之前拜见诸位皇妃时,舞阳公主正赖在刘贤妃怀中说笑,高睦当时亲眼看到了舞阳公主与刘贤妃之间的亲密,不然,她该以为舞阳公主与她一样,也和母亲感情生疏了。
晚膳上桌时,高睦突然想到,这顿长乐宫中的小宴,是皇帝对舞阳公主的宠爱。要不然,她与舞阳公主,午宴之后就该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