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妙笑容加深,有时候她真觉得崔灵心是上天送到自己面前解闷的。“崔娘子所言不错,这帕子上确实有名字,当初我在做绣工时,特地找来了蓝矾石的粉末泡了绢丝,在绣帕的夹层中穿针引线,暗自绣了一个‘希’字,少女情怀总是浪漫,但大约赵二公子从未使用过这手帕,也不曾发现有这样一个小心思,如今,这帕子遇水着墨,便能看出边角上的字。”她顿了一下:“至于崔娘子所说,我会再绣一个也未可知,还请恕玉昭无能为力,让我再绣一个‘希’字,只怕我会三天恶心得不想吃饭。”“只是,这应该在赵二公子手中的帕子,是如何到了你这里的?”她将视线又从石榴身上移到恨恨盯着她的崔灵心身上,“当然,也有可能赵二公子将这帕子弃如敝履,被有心人捡到也是有可能的。”她完全不给崔灵心和脸色丕变的石榴再开口的机会,徐徐说道:“最后,我只给为了我而全心全意地做了这么多事情的石榴姑娘一百两,未免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一百两对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是对于石榴姑娘来说,我看可就未必了。”她在石榴警惕忌惮的目光中,徐徐蹲下身与她对视,笑着道:“石榴姑娘清秀可人,这一身石榴暗纹的上袄也是难得漂亮。”她的目光落在一针一线都密实立体的石榴花纹上,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石榴花纹寓意多子多福,一般还未成婚的娘子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图案的,姑娘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布纹,大约也是因着你自己的名字就是石榴吧。”她笑了笑:“但石榴姑娘这身上袄却着实不是一般的衣服,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吧?”众人见她突然又提起婢女的衣服,完全摸不着头脑,也都跟着看着上袄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就是一件白色带着红色花纹的普通衣服,最多衣料看着要好上那么一点,但一个尚书府的近身侍婢,随着主子到这春日宴上,穿得体面些也实属正常。石榴立即低下头,苦着一张脸道:“这布料还是过年的时候小姐赏给我的,我只舍得做这么一件上袄,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今年还是第一次穿出来。”瞧瞧,可不就是个身份卑微,可怜无助的婢女么。沈妙妙心满意足地点头,很好,这个心机深重的婢女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接下来,就是展示什么叫自食其果的时候了。她呵呵一笑:“你是否是第一次穿我不得而知,但这布料看似简单,实际却并非如此,尤其是你这石榴暗纹,这种提花在织造的时候,是用经线和纬线交织变化形成的图案,单从你这花纹来看经纱和纬线至少要隔三根纱才交织一次,缎纹织物密度高,成本也就更高,并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石榴暗纹中夹杂的光泽柔滑的金色丝线虽细致隐秘,却是一根实打实的金线,说句不大中听的实话,你这衣服的料子无论从做工还是造价上看,可都不是俗物,你从我那里得来的一百两,可够你做这样一件衣服的?”石榴一脸慌张,失色道:“奴婢受宠若惊,是崔娘子厚爱了,赏赐我如此贵重的衣料。”沈妙妙起身:“这话你可说错了,你家崔娘子身上的绣花衣料可不如你这衣服料子值钱,不说是崔娘子,这春日宴上众多夫人娘子身上的衣服可都比不上你这衣服贵重呢。”那石榴听闻此言,僵着神色,道:“沈娘子可能是看错了。”“女子嘛,终究都是爱美的,这打扮自己的小心思是一种美好的本能,本也无可厚非,但谎话就是谎话,你蓄意诬陷,到底是不能机关算尽,你既然不是崔娘子的近身侍婢,又能拿到秀园的布局图和我送给赵二公子的绢帕,我倒是好奇,到底指使你的是谁?”她望了一眼掩饰不住慌张的崔灵心,“又或者,和崔娘子乃至崔尚书联合起来的,另有其人?”崔灵心和跪在地上的石榴几乎同时争辩:“不,没有人。”“你血口喷人!”沈妙妙无视她们,转身给赵棠华行了礼,直言正色道:“殿下,我要问、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今日之事,公主殿下以及各位夫人娘子亲历亲见,想必已有了各自的判断,玉昭在这厅中所说的话,皆可述之于笔,他日提交与御史台,也不会做更改。”她转身望了崔灵心和石榴,道:“就是不知崔娘子和石榴姑娘可还能记得请自己说过的话,不过不要紧,这件事这样复杂,以崔尚书与家父右将军的声誉,御史台必定会认真调查,到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查这件事,无论是石榴姑娘受何人指使,亦或者崔娘子与何人联合,想必都会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