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徐少爷外表不凡,说气话来也温软随和,丝毫看不出那信上字迹龙凤凤舞奔腾恣意的性格,沈妙妙倒是有些意外,也觉得分外有趣。沈充抬手喝了口茶,并未开口,他今日来只是旁观,之前在安福寺一直是他替妹妹传信,也知道这徐家少爷是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他不说错话,自己是不会随便插手的。毕竟,这一切也都是妙妙的本事。坐在沈妙妙右边的沈定此刻则专注地盯着徐敬看,他警惕又略带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徐敬仿佛没有觉察到,笑着和沈妙妙交谈。“三娘子技艺非凡,送给琳琅记的花簪,徐掌柜和我都感恩于心,原本就是想着收于宝阁之中,作为琳琅记的珍藏品,永不出售的。”他顿了一下,轻柔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不曾想三娘子宅心仁厚,竟是替琳琅记着想,三娘子的花簪,我琳琅记的工匠仿制得只有其形未传其神,确是辱没了娘子的原作。”生意人说话果然就是委婉,沈妙妙笑了笑:“徐公子不必如此自谦,京城里的夫人娘子也都是火眼晶晶,光是打着沈玉昭的旗号有什么用,还不是琳琅记多年的金字招牌,信誉无暇深入人心,再者,店里师父们制作的簪子我也见过了,工艺精湛,造型漂亮,价格又不贵,这才会如此畅销的。说起来,玉昭也没想到徐公子会采纳我的建议,这种限量出售只怕在贵店还是第一次吧。”沈充喝着茶,沈定看着徐敬,目光又悄悄移到自己三姐身上,有些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他三姐和这人应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聊得好似丝毫没有障碍,不像是陌生人呢。他审视的目光渐渐变的疑惑起来。那边徐敬也低头笑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如此不拘小节又妙语连珠,原本就好奇能有这样手艺的将门之女会是何模样,见了真人,又觉得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却又毫不意外。“三娘子不仅手能粲莲,就是想法也是别人所不及的,徐敬除了佩服,真是不知如何形容。”他抬头望着沈妙妙:“如若三娘子不嫌弃,以后店里收了好的原石材料,切皮打磨后,都会先给三娘子留着,要是三娘子有任何需要琳琅记的地方也尽管开口,无论是我还是徐掌柜都会无条件地帮三娘子排忧解难的。”徐敬有一双温柔的浅褐色眸子,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微弯眼角,像是含笑的模样,他语速又缓,声音温和,这些看似你来我往的交易,由他口中说出,便仿佛真的是诚挚的许诺。“可是,我以后也不一定就会再做簪子呢。”沈妙妙笑道,“到时候只怕要让徐公子失望了。”徐敬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他这次的笑才像是发自肺腑,多少带着点快意和爽朗。“三娘子果然一针见血,既如此徐敬也不绕圈子了。”他双眼明亮,坦白道,“原本娘子此番偏爱相帮琳琅记,徐敬除了感谢,万不该再有任何奢想,但也正是我琳琅记挂出了如今炙手可热受妇人们追捧的沈三娘子的亲手之作,声名大噪之际,却也出了一些麻烦。”他说这话,沈妙妙挑了一下眉,沈充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徐敬道:“琳琅记除了制簪卖簪外,其实还有诸如修复、改制旧簪,以旧换新这类业务,平日里,要求改制发簪的业务并不多,可自从店里摆上了娘子的花簪后,这要求改制修复的人突然暴增了起来,这还不算完,这些夫人中很多人明里暗里都是点名要求沈三娘子为她们改制发饰的。”徐敬说到这里无奈地皱了下眉,也不等对面明显沉下脸不悦的两位沈家少爷开口,便先道:“这自然不合情理,别说是沈三娘子,就是店里的工匠师傅们也不会如此就被随意指名使唤的。”“这样的情况其实持续有一段时间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概是有人误会了我们与三娘子的关系,由徐掌柜出面解释倒也无妨。”徐敬抿了下嘴唇,叹着气道,“这些我们倒也能够应付,真正麻烦的是另外一件事。”沈妙妙也没想到,她这“名人效应”竟能达到如此地步,怪不得徐敬一个商人会想要约见她一个官宦之女,估计是实在不好解决。于是,她问道:“不知是何样的麻烦事,可是与玉昭有关?”徐敬苦笑着摆手:“其实是近日,琳琅记接到了一单订制簪钗的生意,前来要求订制发簪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亓桓的夫人,她想要琳琅记给她订制一套三支的发簪,送给和她交好的两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