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正是因为他来参加这场雅集,学院里的学子们闻风而动,争着抢着想来现场亲见这位神人。据说,学院为此不得不举行了选拔赛事,才分出了仅有的二十个名额。杜衍进了屋子,环顾了一圈后,径直走到一侧,在学子们兴奋的注视下,沉默地打开了对着走廊的一扇木窗。随后他原地转头,寻了一处正对着窗子的位置坐了下来。他不坐主位,却选了一处次席下座的位置,其他学生见此,不禁心中一片感叹。杜师兄果然不一样,行事别具一格。随着他进来的亓晏见他随意坐在中间,更加奇怪,诧异地看着他,问道:“给你留着主位你不坐,这么多地方,你干嘛坐在这里?”杜衍手指一动,推开执扇轻扇了两下,淡淡道:“这里风景更好。”亓晏脑门前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对着酒楼的走廊,能有什么风景可看?他们来今日毕竟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亓晏又是主持人,说实话,杜衍这样随意地坐在下面,反而使得原本有些拘谨紧张的气氛顿时放松了下来。雅集聚会开始,众位学子落座畅谈。杜衍犹如老僧入定,端坐不动,只默默地喝着茶,他虽少言寡语但并不盛气凌人,所以雅集的气氛还是十分热烈的。这些在学院里过关斩将才得以参与雅集的学生们,为了能在自己的偶像面前有突出的表现,也都是使尽了毕生绝学,群情激烈,讨论的也都是时下热门的话题。其中一个学生站起身侃侃而谈:“近日,京城里享乐之风愈演愈烈,风气越发走偏。据我所察,一味地追求吃穿用度已经成了妇人娘子间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性行为,尤其在衣着佩饰上更是十分地奢华,攀比、盲从之流更不在少数,女子爱美本无可非议,但过度奢华就是浪费的行为,我认为这种奢靡享乐之风应该受到足够的重视,甚至是适当制止才行。”他说完,朝着杜衍的方向肃立行礼,略有些紧张道:“这风气蔓延下去不可,当务之急有必要整顿,不知杜师兄可有行之有效的措施?”杜衍的目光时不时就会不自觉地望向开着的窗户,视线越过窗子瞧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亓晏一直觉得杜衍有些奇怪,便时刻关注着他,见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甚是惊奇。堂堂杜侍郎,今日竟然吃坏了肚子吗?那学生讲完重新坐下,亓晏便接过话来,笑着道:“你这问题确实典型又有针对性,不过据我所知杜衍就这奢华享乐成风的问题,已经上书奏明皇上了。不久前还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其他诸位大人也都赞同他的提议,认为确实是应该规劝约束这种浪费的行径了。”其他人闻言,皆点头议论,不愧为杜师兄,果然前瞻性和行动力皆不一般,所以才是走在他们前面的人。那刚刚发言的学生知道自己能和杜衍的想法一致,更是激动,他腾地站起来,补充道:“那杜师兄可知今日里,京城最为盛行最受妇人娘子们追捧的是哪位?”杜衍终于将目光从窗棱子上移开,落到这学生的身上。那学生一激动也不等他说话,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倾数交代起来:“妇人们穿金戴银,往常首饰铺子、金银工坊也不过是按需制作首饰,正常出售,可是最近,京城里那位沈将军府的三娘子名声大盛,因着她给贵妃娘子修好了凤冠,那一手制簪技艺被传得犹如佛手粲莲,这许多官家宗室的妇人便都想着能有一支沈三娘子所制作的簪子戴戴。”杜衍微微蹙眉,沈三娘子重制凤冠的事情,他倒是略有耳闻,却不知竟还有后续。那学生继续道:“可事情坏就坏在,这沈家三娘子并不安分,竟是和京城里有名的首饰铺子琳琅记交往甚密,甚至还将自己做的簪子摆在琳琅记的柜台里,这便使得妇人娘子们争相去这店里购买首饰,我听说这店中甚至一度出现了货品被抢购一空,断了货的事情。”“非但如此,那些没有抢到沈三娘子制作同款发簪的妇人们,因为心有不甘便又将手中原本完好的簪子送去琳琅记改制、重修,据说琳琅记府库里所收到的簪子都堆不下了。如此这般简直是横敛金银,破坏了市场上正常的买卖秩序不说,更加败坏了风气。”他见杜衍脸色微沉,似是听进了他的话,才高兴地最后总结道:“如此,那位沈三娘子实脱不开干系,她一位将门之女,怎可与市井商俗同流合污,更是不能借着自己得了圣上赞誉就以此自负自满,甚至自毁家门清誉。还望师兄明鉴,寻找解决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