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裴先生说的笃定,羊琮却知道这些都是他做好决定之后才想到的!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实际都不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道理,与其说他这是在说服别人,还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坚持这个决定。
见他如此,羊琮倒也没有了原本的不以为然,有了一些好奇心——对于自己不被裴庆(裴先生真名)看好,他其实是不太在意的,这大概也是裴先生选择和他去临川的原因之一,这样比较方便‘脱身’么。
羊琮并非一个权力欲过重的人,事实上他对这个天下也没有什么进取之心。但他又不是一个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宗室,对于这个天下他也会常常叹惜乱世板荡,国不国、家不家。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其实更接近忧国忧民的士大夫。
如果他真的是个普通读书人,那倒是好了,可以去实现士大夫辅国秉政的理想。但他偏偏是个宗室,还是先帝之子、当今天子的弟弟,以大周皇室之间的猜忌,他一旦表现出了政治上的企图,反而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你就如此看好这小儿?不后悔了?”羊琮反问他。
裴先生一抹嘴,碗筷往案几上一扔,人往身后隐囊上一靠,随意道:“在下行事起手不悔!”
“这可说不定,昨日棋枰之上你都悔了几回了?”羊琮其实明白裴先生的意思,但偏偏要这样说。
裴先生扯了扯嘴角:“棋枰上已悔完了,为人行事上再不悔!”
这样说着,裴先生将收在袖中的手帕取了出来:“大王瞧瞧!”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裴先生取出的手帕正是在许盈那里捡到的那一方,手帕上只有这短短八个字,一眼就能看完,但羊琮却看了好久,半晌不说话。
“字好,写得真好,不像是个孩子写的。”裴先生自顾自地说道,好像是在说字写得好,但两个人心知肚明,他说得分明不是字。
这几个字是许盈写的,昨日知道的事情让他心里根本平静不下来,动笔写几个字也是心里感受到了巨大的沉重与茫然,又无处倾泻,差不多是有感而发。许盈从小随父亲在道观里生活,父亲平常写字都是用毛笔,他的软笔书法是在道观里打下的基础。
后来也因为兴趣特意学过,一开始都是同样的打基础,后来学的多了这才学了褚体,学了褚体之后再学瘦金体。此时写字倒是没用什么瘦金体,一个是他心里知道如何运笔,手指却没有那样的力气,也没有那样灵活,另一个心中烦闷不得排遣时也没心思小心运笔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写出来的几个字也能看出字体、框架了,在这个书法连第一个黄金期都还在酝酿的时代,显得极其出众——这既是因为字体框架上的审美,也是因为他对于运笔的记忆和技巧让他比普通孩子的字好太多。
然而,好的字只会让裴先生称赞,却不会让他重视。如今天下动乱,天天都在发生最可笑、最大逆不道之事,别人或许会很欣赏这些漂亮的、风雅的东西,实用派的裴先生却觉得这是‘无用之物’。
他赞的是字字句句的真意,也只能是其中的真意。
“上下八字,字字血泪,平常人说都说不出来!”此时的裴先生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眼睛里却全是肃然起敬:“天下叹兴亡者多,大多不过惜其亡,就连这惜其亡也只是表面功夫。能看到天下兴,于黎民百姓依旧是苦的有几个?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裴庆想到了很多,这个时候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狂热。
他离开洛阳的原因有很多,为了避开随时可能发生的政治动乱只是其中的主要原因而已。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曾与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