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我看不到聂睿庭的灵魂,连颜开也消失了,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让张玄算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小白一语中的,聂行风转头看张玄,张玄说:「不管怎样,聂睿庭还活着,说明不是无常索魂,只要魂魄不入地狱,一切都好解决。」聂行风稍稍放下心,对霍离和小白说:「你们回去陪爷爷,记住,千万别提睿庭的事。」「好。」小狐狸这点儿聪明劲儿还是有的,答应后带小白离开。晚饭时间,张玄出去买了两个便当,聂行风根本没胃口,把递过来的便当盒推到了一边。「董事长,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饭还是要吃,聂睿庭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你再累倒了,我怎么跟爷爷交代?」「你不了解!」「嗯?」「我现在的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聂行风坐在床边,伸手轻轻触摸聂睿庭的脸庞,很冰的感觉,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呼吸声,如果没有显示器证明他的心跳,聂行风甚至绝望的想那根本就是具已没有生命的尸体。握住弟弟的手,感觉那微弱脉搏,聂行风轻声说:「对不起,睿庭。」如果他在感应到恶梦示警时多关心一下弟弟,也许他就不会出事,可是他却忽略了,因为某些其他理由。火红跑车,十字路口的突然撞击,跟梦中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是这次颜开消失了,而他也没有即使感应到弟弟遭遇危险,他除了在悲剧发生后痛恨愤怒外做不了任何事。「睿庭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父母走的时候他还很小,我在父母墓前发誓要好好照顾他,可是我违背了誓言,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今天遭受的痛苦劫难由我来承担。」聂行风低垂着头,张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读懂了那话语中的哀伤,他有些茫然,轻声问:「亲情,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们学道之人也许早看破生死,可是我想我永远都做不到,为了亲人,我可以做任何事!」「别这样,董事长!」他不喜欢这样的招财猫,他养的招财猫永远都充满自信刚强,有着永不妥协的个性,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聂行风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他已不再是五帝创造出来的战神,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所有世人的弱点,这样的神是无法跟帝蚩相抗衡的,可是,这样的他却让自己心动,那份执着炙热的感情,他知道不管再经历多少万年,自己也永远不会拥有。心绪很乱,张玄犹豫了一下,上前揽住聂行风,让他靠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慰:「别担心,我答应你,一定就聂睿庭,他会没事的。」聂行风没说话,只是靠着他,紧紧相拥。张玄笑了笑,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拍拍他后背,说:「不说话,是不是对我没信心?怎么说我也是一流天师,这点儿小事很容易摆平的。」「谢谢。」「不用,只要你……」本来想说只要把银子准备好,多大的艰险自己也会为他担,不过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心神晃了晃,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张玄,而是……「我会提前把空白支票签好,等你来拿。」还以为张玄临时刹住话是因为想起自己在警署发怒那一幕,聂行风接话道。「董事长,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也这么紧张?」很平淡的话语,却让聂行风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张玄,斥道:「不许胡说!」如果说他对聂睿庭的紧张是出于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那么张玄则是他的灵魂,他无法了解失去灵魂后的那种痛苦,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看到聂行风漂亮的黑瞳因为恐惧急速收缩,张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微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有事?全天下人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先吃饭,然后我们商量怎么救聂睿庭。」两人去了隔壁观察室,张玄把便当拿去热了一下,递给聂行风,聂行风随便吃了两口,看着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张玄,他不由想起他们刚认识时,似乎也曾经历过相同的一幕。无论什么时候,张玄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随意的模样,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豁达还是无情,或者只是不把任何人或事放在心上的冷漠。跟张玄在一起久了,他也多少看清了生死,如果弟弟真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他想自己即使伤心,也不会这么失态,可现在弟弟是因为陈恺的变态行为才变成这样的,一想起影像里那幕疯狂场景,他就完全无法保持冷静。「其实聂睿庭出事之前我曾做过一个很不吉利的梦。」饭咽不下去,聂行风没再勉强自己,把饭盒推开,给张玄讲了那晚的梦境,最后说:「颜开一定也出事了。」聂睿庭在撞向路牌时中途停下,似乎无形中有人帮他挡住了冲力,聂行风知道那是颜开做的,而且他也是在那一瞬消失的,所以聂睿庭才会在空中跌下。颜开法力深厚,能控制住他的力量……聂行风想到那个梦境,随魑魅魍魉在暗夜中穿行的戾气,强大、险惊,充满了邪恶的气息,很熟悉,同时又令他万分厌恶。「董事长,你怎么了?」「没事。」聂行风回过神,见张玄已经吃完了饭,便问:「你能算出睿庭和颜开的魂魄在哪里吗?」「我试试看。」回到聂睿庭的病房,张玄一手按在他额前眉间,一手拈起招魂指诀,闭幕凝神,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睁眼看聂行风,遗憾地摇了摇头。其实是个早预料到的结果,聂行风叹了口气,张玄忙道:「别担心,这里没线索,我们可以另找突破口,你等等,我去借样东西。」他跑出去,一会儿拿了台笔记型电脑进来,聂行风有些奇怪,「你从哪儿借的?」「护士办公室。出卖一下色相,她们就争着借给我电脑,你情人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即使此刻心情烦闷,聂行风还是被逗笑了,「那我可得看紧点儿才行。」张玄在外间接通连线,说:「陈恺那家伙很古怪,查查他,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张玄的三流骇客技术放在查询小情报上还是绰绰有余的,随便一搜寻,发现陈恺还真是劣迹斑斑,入室偷窃、酒后驾车、甚至有磕药的不良记录,不过都被陈议员设法压下来了。捕捉到聂行风眉间一闪而过的憎恶,张玄道:「明明家里那么有钱,还去偷窃,这家伙真是人渣。」「没用的东西不需要留下!」聂行风轻声说。这是张玄曾说的一句话,现在他觉得再正确不过了,社会少了这些渣滓,也许会更安定。「不过跟他来往的都是些小混混,找不到怪异的地方。」张玄转滑鼠的手指突然一停,说:「他撞人的前一晚曾去过一家叫『心』的酒吧,一直喝到凌晨,咦,这酒吧很奇怪喔,半年前曾发生过一声火灾,许多店员和客人都葬身火海,几个月前又重新开张,还是叫原来那个店名,生意很火,尤其在年轻人中风评很好。」「会不会是冤魂作怪?」张玄耸耸肩,「董事长,这你可问倒我了,我要去看看才知道。」「累了一天,你休息,我去。」「你去?你这副表情鬼都不敢靠近,还想打听出消息来?还是我去吧,你在这儿陪聂睿庭。」张玄离开后,聂行风坐到弟弟床旁,问:「告诉我,你们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昏迷的人当然无法做出回答,想到他是因为陈恺的卑劣才会昏迷不醒,聂行风双手不自禁的攥紧,垂下的眼帘后怒火闪过,轻声说:「别怕,我会救你,哪怕用那个人渣的命来换!」陈恺抱头缩坐在拘留室里,他父母的权力这次没有发挥作用,连律师看了那段监视录影画面后也连连摇头,再好的口才也在事实面前认输,任何人都看得出那是蓄意谋杀,要保释显然不可能。「这种故意开车撞人的事也做得出来,真是丧心病狂,现在还做出一副可怜的受害者模样。」外面传来警员的嘟囔,陈恺缩在一起的身子猛烈抖了抖,又听另一个人说:「注意点,听说他精神有问题。」「陈议员的儿子,要拿个精神有问题的证明还不简单,不过聂家也不好惹,看来这场官司有得打了。」陈恺的身体抖得更剧烈,恐惧紧紧攫住他,让他无所遁形,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种诡异的东西在侵占他的身体,乃至思维,恐惧越重,仇恨也越重。他想起被聂行风重殴的那幕,任凭他凄惨求饶,这帮警察却只是冷眼旁观,还发出嘲弄的笑声。「你们全都逃不掉的……」他喃喃说。声线平淡空洞,像是无意识的呓语,看守他的两名警察没在意,这家伙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嘟囔个不停,根本就是典型的精神病患者,这种人该去的是精神病院,而不是监狱。谁知呓语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痛苦喘息,终于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两个警察来到拘留室前,发现陈恺倒在地上剧烈抽搐,两眼翻白,口齿不清地大叫着。「这家伙有羊癫疯吗?头儿没说。」「说不定是鬼上身呢。」警员没在意,开了门,走上前踹了陈恺一脚,没见回应,他对同伴说:「要不联络上边,看怎样处理吧。」同伴去打电话,警员蹲下,问:「你有没有事?敢装病的话,老子饶不了你!」「有事的不是我,是你!」冰冷话声从陈恺勾起的唇角间传出,他抬起头,警员吓得一激灵,昏黄灯光在那对眼睛里投出诡异的光亮,死死盯着他。眼里没有瞳仁,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也可能是眼眸太黑了,黑得足以遮住原有的瞳孔,黑暗深处,是属于死亡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