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殷红的鲜血映入眼底,张玄脸色阴沉下来,眸里金色戾光一闪而过。「我家董事长呢?」揪过倒霉的小徒弟,他喝问。「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嘛,我们也在到处找。」魏正义哭丧着脸说。刚才他一接到报案,就马上赶过来了,才发现坠楼死亡的居然是陈恺,天台上也有大片血迹。从陈恺身上的伤口来看,血不是他的,那就只有聂行风,因为走廊上的监视器拍下了他追逐陈恺进安全楼梯的画面,从血量来看,聂行风应该受伤很重,可诡异的是,他人消失了。到天台只有一条通道,医院里的人在发现有人坠楼后,第一时间就赶了上来,可是这里除了满地鲜血和沾了血迹的匕首手机外,找不到有其他人存在。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好好关在拘留室的凶犯轻易逃脱,还盗了警察配枪跑到医院来行凶,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重伤在身的人又奇异地人间蒸发……魏正义拍了下额头,不知道这次的报告自己该怎么写才能蒙混过关。「聂睿庭怎么样?」「他倒没事,可能是陈恺行凶时被董事长发现了,两人跑到天台上,在搏斗中董事长把陈恺推下了楼。放心吧,陈恺盗枪行凶在先,董事长只是正当防卫,最多是防卫过当,不会有事的。」「不是他。」张玄说了句让魏正义更迷糊的话后转身离开。刚才他到达时,正好看到陈恺的尸体被抬走,陈恺的手因紧握而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见,痕上沾有鲜血,他可以想像得出当时聂行风为了拉住陈恺用了多大的气力,在生命和仇恨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张玄脸上浮出冷笑,这一局帝蚩终究还是输了,因为他不了解聂行风,如果那么容易被击败,那就不是战神了。天台上的罡气尚显虚弱,但已经足够了,这证明聂行风体内潜存的本能正在复苏,可以跟帝蚩一较高下了,可是,他受了伤,会去哪里?眼神掠过地面上的血迹,张玄心情一阵烦躁,刚才他的预感没错,只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惨烈。顺着安全楼梯走下去,楼梯寂静,最初是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的,暗夜中传来接踵脚步,有个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出,紧跟着他。张玄没回头,只道:「你蛊惑陈恺来杀人的事没跟我提过。」「想给你个惊喜嘛,看人类自相残杀真的很有趣,一个小小的暗示,就可以引出他们心中所有仇恨。」张玄哼了一声,「只可惜这套对聂行风不管用,他人呢?」「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可是天台上到处都充斥着他的六合罡火气息,我放出的阴魂也都消失了,无从卜算。」帝蚩说完,斜眼看张玄,「你好像很紧张他?」「我只是不想他死在低贱的人类手中,可以杀死他的只有我!」「要杀死他不那么简单,我已经失手几次了。」帝蚩说完,脸上又露出诡笑:「不过我也不急于一时,反正马上就到他命星衰败的时刻了,到时我取他灵力,你要他的命,大家各取所需。」张玄没回应,帝蚩又道:「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也算不出他去了哪里?不如我再加剂猛药,让他尝尝走投无路的滋味好了。」「我不用算。」张玄笑了笑:「他会主动联络我的,早晚。」聂行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废弃的杂物仓库里,他坐起来,本能地用手捣住小腹,却随即发现没有痛感传来,低下头,见腹部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伤口却已痊愈。「恩公,您醒了?」一位白衣男子闪身走进,面容冷峻清绝,正是霍离的父亲赤炎。想起曾经预见过火狐族地的那片惨状,聂行风忙站起身,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族里出了什么事?」「前日有人用法术引天雷肆虐,幸得恩公出手相助,我担心小狐有危险,把族人安置好后就立刻赶了过来。」赤炎在中途感应到聂行风的气息,顺气息过去后,发现他昏倒在圣安医院的天台上,怕有人伤害他,便迅速带他离开,并在这间仓库周围做了结界,封住行踪。「我出手相助?」聂行风疑惑地摇头。他仅仅是预见而已,而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怎么救援?赤炎笑笑:「恩公神力无边,也许不需身临其境,只凭意念就能令天雷消散。」聂行风一头雾水,更是不懂。到目前为止,他最大的灵力也就是随意穿越空间,用意念控制外界对他来说,难度好像高了些,不过仔细想想,当时好像是有一阵子的恍神,在恍神间自己做了什么还真是记不起来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聂行风按按腹部,苦笑:「你别一口一个恩公叫了,我担不起,你治好了我的伤,我还要谢谢你呢。」「恩公的伤不是我治好的。」赤炎摇头否认:「您是远古战神,拥有不败之身,虽然我不知道您怎么会堕入轮回,投身凡人,但可以肯定,您还是拥有潜在的自愈能力,没有创伤能击倒您。」「等等,等等,什么战神,什么不败之身,你可以再说得浅显一点儿吗?」聂行风摆手打住赤炎的话,问。赤炎看着聂行风,半晌,说:「看来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您本是集五帝神力孕育而成的神,名唤刑。」当年天地初开,万物阴阳灵气交错,各种灵兽怪物横空出世,肆虐人间,刑奉五帝之命维持人间律例,以风为咒,以虎矩为神器,斩杀无数作恶兽怪,人称杀伐之神,亦尊称战神。狐族曾受凶兽所扰,后来凶兽被刑所斩,刑斩杀恶兽时的凛凛神威让赤炎为之倾倒,当时他还是只没修成人形的小狐,却记住了属于刑的六合罡火气息,所以那天天火蔓延族地,山原中闪过六合罡气,他就知道是刑出现了。昨晚当在晕倒的聂行风身上感应到相同气焰时,他才明白聂行风就是刑,也就是当年的杀伐之神。「我好像在听《山海经》。」聂行风苦笑道。他承认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脑筋反应是慢了些,无法真正解读赤炎的语意。就算他身上的伤是自愈的,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什么什么神仙,这也太武断了吧?「也许我只是被你说的那个叫刑的天神救了,所以身上才会沾有他的气息,我只是个普通凡人而已。」「不,鬼影听您行令,就已经很清楚地证明您就是杀伐之神。」「鬼影?」「就是您的式神颜开,他是集冤魂怨灵化生而成的灵,当年恶兽肆虐,以致尸横遍野,饿鹰蔽日,无数枉死魂魄怨念深重,无法轮回,便形成死灵魂体,后来为您收服,成了您的随从。」这些其实是赤炎听说而来的,不过当年刑斩杀巨兽时,鬼影会跟随左右,赤炎见过他,所以之前当他看到颜开,立刻就认出他是鬼影,当时还奇怪鬼影怎么会成了聂行风的式神,而且功力大减,不过颜开不喜言谈,赤炎也就没多问,现在在发现聂行风就是刑时,这才恍然大悟。「你说颜开以前更厉害?」「是,不过他是依附在您身上的灵体,如果您的法力被封印,他的灵力自然也会受影响,恩公,您不记得怎么堕入轮回的了?」他是杀伐之神?拥有怨灵侍从,而且还堕入轮回?聂行风揉揉额头,觉得自己一时间很难消化赤炎的话,不过……想想自己昏迷前看到大楼玻璃上反射的异景,还有在九婴事件中,小白的前生御白风的确曾叫过自己「刑」,似乎杀伐之神一说不是空穴来风;再想想颜开,他的气质的确亦正亦邪,怨灵结成灵体的说法也说得通。「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你知不知道御白风这个人?就是小离养的那只宠物黑猫的前生。」关系还真是有够复杂,还好赤炎听懂了,摇头道:「上古时我还是只未能修成人形的小狐,机缘所得,才有幸见过恩公一面,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恩公莫要焦虑,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想起来的。」「想不想得起来都无所谓啦。」聂行风嘟囔道。比起前生今世的飘渺话题,他更关心的是目前的处境——弟弟还在昏迷中,他又在陈恺坠楼后无缘无故失踪,想也知道情况不乐观,而且出了这么多事,爷爷肯定什么都知道了,该怎么跟他老人家解释?「恩公的弟弟没事,我去看过,他只是魂魄被摄,所以才导致昏迷不醒,只要取回魂魄,自会醒转,不必太过担忧,我已在恩公的家宅做了结界,妖灵无法擅入,恩公但请放心。」赤炎恭谨道。聂行风本来还在担心爷爷的安危,没想到赤炎已有部署,对他的细心很感激,忙道了谢,说:「你……可以别再叫我恩公吗?换其他任何称谓都好。」其实他更想拜托赤炎别用那么崇敬的目光看他,不管他以往的经历有多辉煌,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凡人,被有万年道行的狐仙这么崇拜,老实说,他还真不敢当。摸摸口袋,手机早丢了,还好钱包在,聂行风打算出去给爷爷打电话,却被赤炎拦住了,握住他的手,稍停了一会儿才松开,道:「现在可以了。」聂行风没追问赤炎这么做的用意,匆匆出了仓库,发现这里是郊外,午后暖阳高照,道路寂静,没有多少行人。他走进附近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家里的电话,谁知刚接通,就听聂翼的声音说:「打错电话了!」没等聂行风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愣了一下,转头看隐身在电话亭外的赤炎,却惊讶地发现映在玻璃上的投影不是自己,虽然影像模糊,但很明显是个老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