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入十月,燕京就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雪,北风肃肃,银装素裹,十日前还是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的燕京城已俨然一副阴沉的冬日气派。这样冷的日子,燕京的街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和一两个贪恋雪天的小孩子。
姜府的下人们一早就急急忙忙地在各屋挂起了厚厚的棉帘子,生起火堆躲在屋里取暖。天气太冷,主子们都懒得出门走动,可乐坏了这些一心要偷懒的下人们。
姜月白躺在烧的并不热的炕上,身子还在止不住的发抖,好冷,还是好冷。她奋力地想要开口说话,却怎么发不出声。
难道,还是在梦里?姜月白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被恶鬼缠身,怎么也动弹不得,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隔壁厢房里,几个小婢女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彩云姐姐,你说大公子今日又找太太房里的荷香姐姐了?”
“当然了。我可是听太太房里的玉露姐姐亲口和我说的,咱们大公子说不准要让荷香做他的通房。”
“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即使是个通房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只可惜啊,姜公子少来咱们院,咱们也不得他相看。”
“是啊,你说明明咱们小姐和大公子才是一母同胞,可大公子眼瞅着就是和三小姐她们更亲近些。”
“嘘,小点声,小心让孔嬷嬷听到了,定要让小姐责罚我们。”
“哼,小姐那个软性子,怎么会舍得责罚我们。”
两个婢女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炉子上的热水烧了又烧,险些要被烧干了才不情愿地起身倒水。
“你们这两个懒丫头,让你们给小姐烧热水,反倒在这里聊起天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到了姜月白的耳朵里。
“是孔嬷嬷的声音。”姜月白心里想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脚还是冰冰的,她将双脚缩到被窝的温暖处,等热气慢慢地充盈双脚,她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我还没死?”姜月白环顾四周,一切都还是未出嫁时自己闺房的布置,甚至连床头那个掉了漆的柜子都还在。
难道还是在做梦?姜月白狠狠地朝自己胳膊掐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重生了。
她又回到了还没遇到杜苏木的时候。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孔嬷嬷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屋,生怕惊动了还在养病的姜月白。
“孔嬷嬷,我口渴。”姜月白小声说着,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哭腔被察觉。
“小姐,您可算醒了,老奴这就去给您倒水。”刚进内屋的孔嬷嬷又急忙转身出去倒水。
姜月白看着孔嬷嬷急急忙忙的背影,两行清泪忍不住从脸庞划过。
前世,为了在那恶徒手下救出姜月白,孔嬷嬷白白搭进去了一条命,今生,她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让身边最亲近的人身陷险境了。
这一次,她要靠自己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倒好茶水的孔嬷嬷将茶杯放到那掉了老漆的床头案几上,小心翼翼的扶起姜月白,再用另一只手拿起茶杯,一边喂她一边说道:“虽然姑娘总是嫌老奴唠叨,可是老奴还是要说,姑娘也别太惯着外面那几个丫头了。今日,不过是让她们给姑娘烧点热水,就不管不顾险些把热水烧干。以后还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来。”
姜月白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茶水,一边看着唠唠叨叨的孔嬷嬷。此刻,她觉得无比的暖心。
喝完水后,孔嬷嬷又小心扶着姜月白躺下,盖被子的时候,仔细掖住每一个被角,生怕有冷气钻进被子。她认真检查着被子,手摸进去碰了一下炕,居然是温凉的。
孔嬷嬷愣了一下,气急败坏道:“这些小贱蹄子,仗着自己原本是太太院子里的人就在这里耍威风,明明知道姑娘病着,连个热炕都不给烧。我现在就去给姑娘烧炕,然后再告诉老太太。”
姜月白伸手拽住孔嬷嬷的衣角,温声说:“嬷嬷,您也别太生气,这些我心里都有数,她们这些人我早晚会解决掉,不用告诉老太太。”
孔嬷嬷疑惑地看着姜月白,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姐好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许是因病着,所以才有些不同。”孔嬷嬷心里暗想。
只有姜月白自己心里清楚,她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她重生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嬷嬷,嬷嬷只会觉得她家小姐一定是发烧发糊涂了才说一些傻话。
前世,在那温柔贤惠的继母的算计下,她被父亲厌弃,错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假面男。
姜月白永远都记得,那晚,渣男杜苏木为了家族生意将自己送上年满六十的老将军床榻。
她也永远记得,被设计失身之后,她去求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祖母之时才发现,那老太太看上的只是母亲留给她的资源。
她更记得,临死之前,杜家人给自己灌下的那瓶鹤顶红的味道,孔嬷嬷和婢女杨梅的尸体,还有自己的三妹姜华棠和杜苏木暧昧不清的眼神。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过任由他人摆布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