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众人默契地放轻了呼吸。
伶人则各自抱着乐器悄悄退到一边。
元嘉帝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月涟是个聪明孩子,他的婚事朕自有安排。至于朕的女儿流云,朕私心想多留她几年。”
一般人听到这话,大抵就顺着台阶下了。
安王却被几杯酒壮了胆,此刻偏要逆势而为:“皇兄,臣弟说句不中听的,若与单鹿国之战失利,大公主免不了要去和亲。与其如此,不如早早把公主许了人来得好。”
“皇兄瞧不上月涟,想必是月涟有什么令皇兄不满的地方,臣弟也不为他辩解,”安王笑道,“不过臣弟劝皇兄还是早作打算的为好。”
“大公主如此聪慧,若是落到单鹿国那边,可就不太妙了。”
砰咚一声,银酒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杯子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元嘉帝沉了脸色:“六弟,你今日过于放肆了!”
安王的侧妃拉了拉他的衣袖。
安王睨了她一眼,扯回自己的袖子,仍道:“皇兄,忠言逆耳,臣弟这可是肺腑之言呐。您不会因为臣弟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就责怪臣弟吧?”
元嘉帝的胸脯起起伏伏,攥紧拳头,勉强平静下来:“自然不会,只是,六弟你喝醉了,”说着,一挥手,“来人,扶安王殿下去偏殿休息,再给他端碗醒酒汤送过去。”
安王退下,伶人们仔细观察着元嘉帝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未动怒,又回到原处,弹琴奏乐,歌舞依旧。
阿雪的视线落在安王的四儿子沈月涟身上。
他仍然端端正正坐着,似乎半点不在意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的几位庶兄也都摇摇头,依旧喝着酒看着热闹。
只是,他们中间少了一人,便是那日摔下山崖的二公子。
空椅子似乎在提醒着旁人自己主人悲惨的命运,但众人的心思大多落在殿内的轻歌曼舞上,椅子的提醒大抵落了空。
那日他刚被他们欺负完,二公子,也就是拿了匕首要去扎瞎他的眼睛的那个,便坠了崖。
这是否太过巧合了些?
阿雪心中暗自摇头,自己当日也委实是太冲动了,恐怕若是自己不救他,他也有办法脱身。
伶人的曲子越奏越疾,殿上的舞姬也越转越快,朱红的裙摆像是盛开的杜鹃,如水似的乐声和烛光飘散在夜晚微凉的风里
忽有一宫女着急忙慌跑进来,还没说话,就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丝竹歌舞被打断。
伶人停了各自的动作,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元嘉帝挥挥手,他们便都退下了。
“到底是什么事?”
“回皇上的话,钱宝林方才路过露华宫的时候,抬轿子的内侍崴了脚,宝林她直接从轿子里摔了下来,见了红,”小宫女急道,“太医说,宝林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淑妃一惊,“怎会如此?”
小宫女不住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路上像是给人涂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