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我和格雷待在一块。并不是伟大的友谊把我们联系在一起,而是因为活着只有两种方式:或者独处,或者有人陪伴。
前者让我感到孤独。我用自己的方式想尽办法排遣寂寞,事实上仍是延续自己的寂寞。
于是我选择了后者。
我发现自己难以忍受的不是千篇一律的苦闷,而在于空泛粗俗。所以几次问答之后,我们便达到了世人所说的坦诚的高度,这样的坦诚不过是轻率而已。
没有什么能满足我,没有什么能抚慰我。一切的一切,不论存在还是不存在都使我深感厌腻。我既不希求灵魂得到救赎,也不想将它丢弃。我欲望自己并不欲望的东西,放弃自己从未放弃的东西。
我偶尔还能回想起德拉科来。但是他的离开所带来的忧愁很快就失去了其最初的意义,而变成了一种历史性的怀念。像是一个多雾的秋天,而这个秋天就是我生命的根本季节。
我在塔楼窗玻璃的昏暗中梦见一片秋光。他消失了,融入熙攘的人群。而跟随他的离开,关于他的那些梦也销声匿迹。我从梦中醒来。秋天的日子很阴沉。雾很淡,温暖而潮湿。有些阴郁,但不吓人,透着无缘无故的单调。我有种说不清的哀愁感觉。时而焦躁混乱。我不知道我的思想将伴我走向何处,也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还剩下什么。
在经历了这场愚蠢的爱情游戏后,为了让我那颗被狠狠伤害了的心有所歇息,我蜷缩进自己的房间里,再度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身处城堡的一隅。这里太阳无从接近,唯有长夜与书籍陪伴着我。却仍无法抚慰那些很难平息的伤口。
皮皮鬼来找过我。他说他愿意陪在我身边,即便我还忘不掉德拉科。对此我并不排斥。反正——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强。
我惊讶地发现,除了擅长恶作剧,皮皮鬼也很会照顾人。仅仅一个星期,他给予我的关怀比我从德拉科那里得到的全部都多。
或许这样也不错。
我开始试着喜欢皮皮鬼。
先前我总是满脸愁容,他便给我讲趣事,逗的我哈哈大笑。但时间长了,这种消极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
“到底怎么了”
“你还爱他,”皮皮鬼回答道,“这个想法让我很害怕,也让我很痛苦。”
“你真奇怪。”我批驳他,“我怎么会爱他不,我已经不爱他了。”
“那你爱我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觉得我对他的爱不过是女性对于关怀和舒适的回应而已。这是一种被动的感情。任何对象都能将之唤起,就好像攀缘植物能在任何树木上生长。这种情感不过是对当下安全感的满意,被人渴望的快乐以及小小的虚荣心作祟。而面对真正的激情,这样的情感则毫无招架之力。
“我在试着爱你。”我这样讲,以此规避否定的回答。
否则也过太残忍。
但是皮皮鬼不接受微妙的间接形式。只有简单粗暴的肯定才会让他满意。
“你爱他。”他执着于此。
我思索片刻。
“为什么你要颠覆我的灵魂与过去呢”我说,“我们的故事才开始。你知道的,我需要时间。如果你厌倦了,大可离开。”
皮皮鬼单膝跪下,象征性地拉起我并不存在的手亲吻。然后垂下头颅在我的膝上。就这样待了一会儿。忽然,我感觉到一种微妙的不适感,于是低下头,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再见。”
如今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而已经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因此就在内心深处暗自咬牙切齿地不断责备自己,翻来覆去地指摘自己,慢慢腾腾地折磨自己。以至于那可耻的痛苦和苦闷久久徘徊在心中,让我无时无刻不深受煎熬。
人对他人的要求总是多于对方所能给予的。假装自己一无所求是一种虚荣。
这是多么大的错误和绝望!而我自己也是这样。
我的心多么固执!不久前它曾恳求一场爱情的骗局。以同情,以虚假的温存,好来作弄、驯服我的灵魂,向它注入甜蜜的毒药和情。欲的火焰。
现在我明白了。爱情不会长久。即便持久一生,也不会圆满。但痛苦会。
痛苦是永存的。
为了减轻这种由爱生出的罪孽我尝试过很多办法。可严酷的苦楚从未放过我。
就目前这个状态而言,是无法让人容忍的。因此我需要长久不衰的幸福。或者仰赖巨大的希望,或者仰赖巨大的绝望。需要的东西也许是荒唐的、虚假的。但爱与恨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