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皇已到弥留,方才同赵澜说话便是回光返照,这会儿再开不了口,只定定瞧着赵澜,眼中全然是对他的不舍、眷恋与担忧。赵澜心一恨,便将一粒药丸和水努力叫圣皇吞咽下。“圣皇,你好生歇息一会儿,醒来时便都好了,日后能陪着我生生世世的。只是我向来折腾你,日后倒是怕你厌烦了。”圣皇明明没了半点气力,却仍旧很努力轻轻摇了下头,“…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赵澜俯下身,如同往常亲热一般在面颊在他脖子边轻轻蹭动。圣皇带着几分期盼的笑意慢慢阖上了双目。赵澜抱着他,一点点感受着圣皇的温度减弱直至消失。他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看圣皇的下巴,明明也这般年纪了却如少年时般瘪了瘪嘴,语气抱怨,“你瞧我原先就说过,长生不老药本就是无稽之谈。还有你明明应了我要一直护着我的,你食言了。你也说过会一直叫我如愿的,如今我叫你起来你又不肯起来,圣皇真是个骗子。罢了罢了,我好累啊,今日便不同你置气了。”说话间,赵澜也侧身躺在了圣皇一旁,只头枕了他手臂阖眼疲倦睡着了。那林阿福原还在跪在屋中,此刻见此情景,立时吓的屎尿齐流,不过片刻后,他就叫人拉了出去。殿外。圣皇驭龙宾天消息传出,周璩靖心神一阵波动,骤然之下几乎晕厥。只等宦人送上一碗冰水叫他喝了之后他才醒来,大起大落之下,周璩靖方才紧张的几乎要昏死。死了,活到六十八岁,在君王位九年,皇帝位三十四年的圣皇终于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扯住自己衣袖嚎啕大哭起来。第二日,周璩靖在朝中诸公拥护之下登位,只登位仪式略微延后再办,登位当日改年号正始。第三日,新帝周璩靖在诸公拥护下为圣皇举行大丧之礼,男子尽数摘发冠,女子去首饰佩戴以示哀痛三日。神都满城素稿,官员品阶之人百日内不得行嫁娶之时,不得听丝竹悦耳之音,三十日内不得宰杀牲畜……一月后。赵玉目光冷然的从几个身强体壮的宦人身侧巡视过,她如今鬓角也已有了白发,算是一介老妇了。可即使如此,这些宦人仍旧叫她瞧的有几分退缩。“我要见靖儿,他将我囚于此偏殿又是何理呢?”两日前,周璩靖宣召赵玉。谁知入宫之后,赵玉便被人圈禁在此处偏殿,再不得外出一步。那几个宦人对视一眼,只牢牢把持门口却不发一语。赵玉气的将方才送来食物尽数扫落于地。这几日送来饭食,她几乎不用,也不敢用。许久,大约到了申时左右,这关闭了两日的大门终是叫人打开。“靖儿见过赵姨,实在是靖儿刚刚登位,不得不忙于朝中诸多事宜,难免委屈了您,在此靖儿向您赔罪。”来人自然是周璩靖,如今他也三十二岁了,蓄了胡须,登位之后再无人能压制他,此刻瞧来行走时也是龙行虎步,样貌堂堂。待周璩靖落座后,自有宦人送上了不少食物酒水,而后人又尽数退出殿外。见赵玉满目怒容,周璩靖只自己拿了食箸将饭食都尝了些,“您如今可以放心食用了。”“你要做什么?阿澜呢?”周璩靖笑了笑,“我一会儿便要去见一见舅舅,您还是好好吃些饭食,日后这宫中之物就要吃不着了。”赵玉大惊,“你…你…怎可如此…你可知道阿澜是你的……”“姑母。”周璩靖猛的压低了声音,目光冷的仿若冬日寒冰,“慎言,您若是糊涂了,靖儿也只能做一回心狠手辣之人了。”赵玉骤然失神跌坐在地上,周璩靖叫她姑母…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周璩靖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离开了此处。赵玉瞧着他的背影神情一时复杂难言,有些难过却也有几分欣慰,赵氏两代君王都不是人君之像,如今到果真出了一个生而有帝王之心之人。岐阳殿。赵澜安静的坐于软塌,虽被囚了两日,但他依旧十分安然。生死之事,他如今已经看淡。戌时,岐阳殿各处点了宫灯,亮堂堂一片。周璩靖一身帝王常服坐在赵澜身侧,同他安静用着饭食。待晚食撤下后,周璩靖亲自给赵澜侍奉上一杯热茶。他仍旧如同往日一般亲近侍奉赵澜,只是赵澜瞧的出来,周璩靖原先眉宇间的小心讨好已经没有了。“这些时日委屈舅舅了。”赵澜喝了口热茶,神情平淡,“何时放我出宫?”“那就要看舅舅如何做了,朕听闻圣皇有明察所耳目遍布天下,可朕登位之后却不见明察所半点踪迹,想来舅舅也不愿朕做个耳聋目瞎之人,叫朝中诸公戏弄吧?另外舅舅也劝劝许大人,他老了,如今还是好生歇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