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想了一想还是走进厨房,那是一块排泄心中苦闷与怒气的宝地,默默一个人在拼命做家务事中慢慢消解。她愁眉不展,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洗碗时,动作迟缓,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干活,注意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先是挤洗洁精,一下子挤太多,泡沫厚厚一层。然后在冲洗碗时,反反复复,碗冲洗干净了,自来水还是开着,哗哗地流。永远多远感觉和理性,有点不同步。秋水这次铁了心离,但她的思想还是有点徘徊不定,似乎感觉要离,理性上可以宽容。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她有点神经质,小题大做,谁没有男同学女同学,女同学的热情又能说明什么?没有几个热心同学,怎么能拉起多年不联系的同学微信群,天南海北,要一个个地找,出国的同学,更不好联系。现在,没有抓住把柄,只是对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大惊小怪,可能冤枉了阿呆。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她发现,怀疑男人是因为自己不够自信,会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情节所伤害。如果无休止地猜疑和焦虑,只会使阿呆失去耐心,那么担心的情节真的就会出现,甚至越走越远。秋水坐了一晚上,对傍晚发生的一幕始终丢不下,也想了一晚上,准备从内心原谅阿呆的粗俗,但怨气还没消。她从几年的夫妻生活中,悟出一个道理,深爱一个人会醉,恨一个人会碎,最痛苦的是冷战。而阿呆呢,冥冥之中有天意,无脚鸟唤醒了他,主动从窗前走到沙发边。此时,秋水已经离开,他失落地蹲在客厅,透过厨房推拉玻璃门,看着秋水如此安静的脸庞。也是这张脸庞,曾经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可爱,然而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安静得像木头人,再没有语言从那一张香唇中流淌出来。情为何物?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有人为之癫狂,有人为之抑郁,有人为之铁窗寄身,有人为之成为僧尼,有人为之春风再度,有人为之消沉萎靡……又想到经典爱情故事,孟姜女哭长城,爱情成为一种力量,令坚固无比的长城也为之坍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是一种悲壮,悲壮到惊天地泣鬼神。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又告诉自己,爱情是生死相许的承诺,一旦不能同生就共死。阿呆仍然对自己充满信心,生活中,一直洁身自好,并无非分之想,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事。但想到乌鸦嘴,想到手残党,他的心一阵烦躁,透彻心扉的烦躁,浑身不自在,汗毛竖立。同学聚会,何况还是处在联络阶段,并没有变成现实。就是去聚会,在一起叙叙旧、喝喝酒、吃吃饭、唱唱歌,至于这样让秋水醋劲大发无厘头吗?秋水就像是打翻了醋缸,疑神疑鬼。阿呆认为,爱情需要信任,互相猜忌的爱情不会长久,但老是退让害怕也不是个办法,那样会错过很多好时光,必须坦白一点,勇敢一点对待彼此的爱情。其实,在爱情上,有许多人相信缘分,喜欢用缘分来解释偶合与离散。命运是意想不到的,好像是老天在安排,既然有缘相逢,如果两人相爱,接下来就要看两人的造化,要看彼此之间,能否做到谦让与理解等等。也许,理智的人总会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然而,被爱情迷失了的人,总反驳说,爱情是伟大的,爱情就是一切。阿呆从两人世界的生活点滴中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会撩哄人的「大内高手」,不会使用鲜花、巧克力和甜言蜜语,没有高招儿拿捏她身上这种天然的弱点,谈不上见风使舵,投其所好,一哄一个准,哄得她三秒钟内破涕为笑,乐颠儿去干家务活,嘴里还哼哼唱唱。想来想去,阿呆突然眼前一亮,冰箱里还有一个绿黄色的鸭梨。他拿出鸭梨,走进厨房,对坐在餐桌前的秋水献殷勤地示好道:“只有一个梨,你吃了吧。”“我不吃。”秋水推开阿呆,转过脸说。“吃了好消暑。”“暑死了更好。”“你还在生气?我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对吗?”“与你无关,我只是在恨自己。”“赶快说出来吧,常言不是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常言也说,有的人承认最快,可事后坚决不改。”阿呆感觉话音不对,伸手搭在秋水的肩膀上,讨好地说:“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请拿开你的爪子。”秋水阴沉着脸警告。说此番话的时候,心潮起伏,她在想,越是好人,越是爱得深付出多的人,总是被伤害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