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冯正不断派人去刺探容可的消息。车队还在京都百里之外,就先派了亲儿子去迎,还将她原先居住的院子打扫出来供她居住,事事处处无不讨好。卫国公夫人进来递了几次消息,一下说容可不愿意住卫国公府,怕是对他们心中有怨恨,一下又说她拒绝得冷淡,或许那批杀手都死在漠北,她并没有查出内情。徐氏还说:“……端王府也没有替她备宅院,她一个未嫁的小娘子住到了容记的宅子里去。想来,端王殿下未必多重视容可,就算容可查出什么,端王也未必会为她出头。”冯妙嘉只觉得她自信的口吻十分可笑,当初端王尚且能为了容可的嫁妆就请旨派锦衣卫上门,将卫国公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怎么可能不重视。如今他们危及到的是容可的性命,端王之所以没有怒发冲冠为红颜,要么是侥幸没留下把柄,要么就是时机未到罢了。冯妙嘉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利剑,时时刻刻都有掉下来的风险。哪怕只是独自一人沉默坐着,也一样心惊肉跳。就在此时,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来了。“太子妃遣婢子来传圣上口谕,今晚宫宴容小娘子也会赴宴,侧妃也算作是一家人,命您一道去。”话音刚落,冯妙嘉的脸霎时血色褪尽,白若金纸。冯妙嘉脸色苍白,太子谢珉的脸更白。谢洵回京,陛下不叫他迎接,而后谢洵入宫又与陛下密谈半日,种种迹象都表明——刺杀一事已经败露。宫宴过后,陛下还不知要如何发落他。谢珉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一整晚都提心吊胆、强颜欢笑,与对面桌案的谢洵截然是两种光景。谢洵今夜与容可邻席而坐,此刻正以手支颐、唇畔含笑地看容可给陛下献菜,全然放松闲适的姿态。“陛下,今次献菜选用的全是并州猪。这并州猪瘦多肥少,自小生长在漠北,肉质紧实。这只猪生来喝的是高山泉水,吃的是琼草精粮,更妙的是每日都听丝竹雅乐,使其肉质放松,更加鲜嫩多汁。”容可站在殿中,将远道而来的并州猪夸得天花乱坠。只见辉煌灯火映照之下,当头那只炙烤小乳猪通身泛起蔷薇色的金,薄薄的外壳几近透明,可以透过光线看见内里流出汁水的嫩肉。在旁的内监举着金刀,当场分猪,精钢刀刃轻轻在金黄酥皮上一触就破入,静谧的殿中响起又酥又脆的声响。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口水,无不在想,这样一看,容小娘子这番说辞也并没多么夸张。乳猪脊背之上,腰子至分水骨这一条腰柳肉最嫩,自然是献给殿上最尊贵的人。天佑帝在侍膳内监的服侍下吃了这片烤肉,不由得发出一声名副其实的喟叹,他饮了一口杯中酒,夸赞道:“容记猪肉,果然名不虚传。”容可脸上扬起笑来,这句话在她耳中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今天宴会传出去,容记的名气必然要更上一层楼。她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夸赞。”天佑帝摆了摆手,让她莫急:“容记仗义献粮,一解边关军粮燃眉之急。这不过一两句话,朕当好好夸奖你。”这一句话将在座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只见他点了近席的翰林:“容氏,淑慎性成,雍和粹纯,才华彰显,深得朕心,特封县主,封号文安,食邑一千户。”食邑千户大约抵得上一个京城容记,这笔钱正好能让她的猪种杂□□种规模翻上一番。容可在心里迅速换算一番,美滋滋地拜谢皇恩。容可这厢喜笑颜开,座上不知多少人食不下咽。其中面色最为难看的当属冯妙嘉,她脸色煞白,袖中一双手更是攥紧成拳。她看着站在灯光汇聚之下的容可,心中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她愿意同容可换回身份,是不是如今风光受赏的就是自己了。巨富容记的掌权人、陛下亲封的文安县主、端王未来的王妃……她本该拥有这一切,而不是做一个穷酸的太子侧妃,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连支新的金钗都打不起。冯妙嘉脸色煞白、头脑昏沉,几乎在席上要坐不稳,听见殿上皇帝又开口,这次是点了卫国公,含着笑声:“卫国公,你生得一个好女儿啊。”冯正急慌慌站起身来谢礼,还未说完又被打断。天佑帝面上笑容尽收,忽然换了一副怒容:“虎毒尚不食子,如此佳儿,你竟然下毒手,刺杀亲子。朕倒想听听,卫国公是对朕亲赐的儿媳不满,还是意在扰乱军粮押运?”龙颜大怒,冯正立时便跪了下来。汗如浆出,他讷讷不知如何请罪,情急之下去看席上的冯妙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