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的吹打热闹之声愈来愈响。但容可却依旧不想接受现实。她紧紧闭着眼睛,试图再一次从黑暗之中回到现实世界。她心里正期盼着,却听见房间老朽的木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坐在她的床边上。但那人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咳嗽了好几声。然后不断有冰凉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她的脸上。此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人。“容二媳妇……啊呸,新娘子!新娘子还不快些出发吗?别耽误了吉时,牛老爷还在家里等着呢!”这催促的话一说,床边那人哭得更凄凉了,落在她脸上的泪也更多了起来。进来的那人似乎等得焦急,又催促了好几声,还上手来拉扯。容二媳妇哭了许久,终于出声了。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拉住床上躺着的容可的手,哭着叮咛:“可可,娘这就要走了,以后不知能不能再见,你不要怪娘。是我们命苦,娘又无能,只能这样给你换药钱。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吃药,快些醒来……”容克想起了现在的剧情。她的寡母,也就是床边这个哀哀哭泣的容二媳妇,为了抵医药费,正要被那无良的容大夫妇卖去财主家中做妾。容二媳妇本来就身患旧疾,拖着病体嫁过去没多久就被磋磨致死了。想到此处,那落在自己脸上的眼泪就仿佛落在了她的心上,冰凉而沉痛。这不是书中的一个悲情配角,而是一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会哭会说话会伤心的人。“啊呀,我们是可可的伯父伯娘,你就放心好了。快走快走。”那人等不及,张口打断了容二媳妇的话,伸手就把人给拽出门去。而此刻一直躺在床上的容可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抹去了自己脸上冰冷的眼泪,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眼下不是颓废的时候。她得支棱起来!“新娘子来了——!!!”院中,容大媳妇正欢欢喜喜地拖着容二媳妇往喜轿上去,站在迎亲队伍最前面的管家见了,一抬手,身后的唢呐声吹得更加卖力。容二媳妇自觉此去就要与女儿生死相隔,实在心中舍不得,被拖拽着也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的看。容大媳妇见了就心焦。这弟媳早一步送上牛老爷的喜轿,她就早一刻拿到银子。她实在受不了容二媳妇这磨蹭不舍的样子,于是狠狠拧了一把她的腰,粗声恶气地威胁:“还不快些走,你莫要惹我生气,我要是心里不爽快了,以后可丫头没好日子过!”大红盖头下滴了两行清泪,容二媳妇虽然哭着却不敢再拖延,脚步快了些。她就这样流着泪,被推搡着一路推到了院门前,终于又停下了脚步。她忍不住,想要最后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可腰上又被狠狠拧了一把。“嫂嫂,嫂嫂你行行好,就让我站这再看一眼可可吧。”容二媳妇哭求着。“不成!”容大媳妇果断拒绝,铁扇一样的大手牢牢钳住容二媳妇,将人推出院门要往那轿子里塞。她从前就看不惯容二媳妇这样柔柔弱弱的模样,如今等着一手交人一手收钱,更是不耐烦。心中一不耐烦,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话里话外就还嘲讽起来——“陈娘子,你马上就是牛老爷的人了,我可不敢高攀做你的嫂嫂了。你要记得,去了别人家里是做妾,可不敢在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给大婆洗脚倒水都是要的……啊!”这话戛然而止于一声痛呼。容大媳妇正幸灾乐祸,没注意四周,就被当头一个瓦罐砸中脑袋,嚎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又被喜轿绊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真真是狼狈,怪不得旁边的人都笑出声来。容大媳妇捂着流血的脑袋,在嘲笑声中愤怒地看向动手的人——竟然是那个躺倒床上病歪歪的容可!只见容可惨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细瘦的身子在北风中像片枯叶般瑟瑟发抖,一副命不久矣的病弱样子,但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只的破瓦罐——这瓦罐刚刚砸过容大媳妇的脑袋,破了的罐底还在滴血。瘦小的脸更显得一双眼睛极大,里面燃着两团火,亮光逼得人不敢直视。这分明是要同人拼命的架势。容大媳妇生得粗壮,大腿都要赶上容可的腰,可如今却跌在地上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心里奇怪,这可丫头从前和她娘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怎么今天这样凶?但她还是强撑出往日的架势,咽了咽唾沫给自己壮胆,粗声骂道:“怎么!你个死丫头,还要同大伯娘拼命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