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杯水喝得精光,洵追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看俞聂生。俞聂生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洵追慢悠悠用提前准备好放在身旁的纸笔写道。“我是来听故事的。”哪有白照顾人的道理。俞聂生蜷起手指摇头,“我没有故事。”洵追又写:“我想听你和薄阎的故事。”俞聂生不是主动讲的性子,洵追把话说死,如果俞聂生真不愿意说,他也不必强人所难。俞聂生犹豫片刻,洵追写,“不愿意,我不强求。”“也不是。”俞聂生委婉道,“有些丢人。”更丢人的难道不是昨日吗?洵追心想,被人打得半死还挂在被雷劈成两半的残树上,难道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事情吗?没有。洵追留给俞聂生组织语言的时间,自己去小厨房找了盘小点心,为了看顾俞聂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方才为俞聂生倒水时,从凳子上站起两眼一黑血气翻涌,险些没一头栽倒。贫血与病中不适洵追还能分辨地出来,只需要吃些甜食便能缓解。洵追抱着小碟子端坐在俞聂生面前,俞聂生拍拍床头问他,“床上软。”洵追兴高采烈脱了鞋,换下外衣和俞聂生挤在一个被子里。他碰到俞聂生的手臂,俞聂生朝后缩了下,洵追掀起俞聂生的袖口,果不其然一片乌青。俞聂生按住洵追的手轻声:“我和他很早就认识。”那个时候,江南书香门第,俞家当属第一。“那个时候,江南处处都有我家的学堂。”俞聂生回忆,“我是家中最小的,长姐随父亲入学堂管事,二哥才气出众,是我们三个中最厉害的。可是他喜欢酿酒,每年酿出酒在过年时候送给朋友,有些有钱人会以竞拍的形式来夺得剩下的酒。”“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薄阎的吗?”俞聂生问。洵追不语,低头用宣纸折纸鹤玩,在另外一张纸上写,“我会编蝈蝈,你会吗?”“我会。”俞聂生说,“薄阎教我的。”在我们之间的地位等同的时候。“他是二哥的酒友。”俞聂生指指纸鹤尾部,“叠错了。”洵追用你好好讲故事别烦我的眼神看俞聂生,俞聂生咳嗽了几声,洵追立即将被子拉了拉盖住俞聂生的肩膀。酒有多种酿法,俞家二哥努力钻研药酒,托关系约了青藤山庄的薄庄主一同品酒。二人一拍即合,薄庄主成为俞家常客。俞家最小的孩子怕生,薄庄主虽生得俊逸,可总是给俞聂生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无论是从身高还是气场,接近半分都让他难以呼吸,找不到如何吸气吐气的方法。“小时候,我总觉得他身上云环雾绕,随身带着药香指不定哪天就飞升成仙。”洵追挑眉,换上你是傻瓜的眼神。俞聂生见薄阎像是世外高人,可洵追第一眼看到薄阎,就知此人一定难缠。“山庄里只有少数人叫我少爷,更多的人叫我小爷,小爷什么意思我懂的。”俞聂生苦涩道,“二哥和薄阎一起出去玩,我好奇他们每次出门深夜而归,身上带着脂粉味,到底是去哪。”那天俞聂生跟着去,没想到半道居然被薄阎发现,在人群中轻而易举提溜出来。他捂着眼睛不敢看薄阎,薄阎离得近了更是气场逼人,叫人心肝肺颤抖害怕的要死。“你这个弟弟有趣。”薄阎对俞家二哥说。俞家二哥要派人送弟弟回去,俞聂生大着胆子说我想跟着二哥一起。“他们去了烟花地,不是平常的那种地方,那里全都是男人。他们两个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吟诗作对。”“吟诗作对?”洵追写,“没干点别的?”俞聂生点头,“没有。”之前自己很小,以为那里只能吟诗作对,可现在想来,怕是害怕自己被吓着,那两个人都选择喝酒罢了。“那里的的人就都称作小爷。”俞聂生缓缓摇头,“我不喜欢。”俞家的女儿叫做俞大小姐,二哥叫俞少爷,而最小的那个因生得最好看,被叫做小公子。公子当如玉,俞聂生便是那块未雕琢的璞玉。他从只敢远远看着薄阎,逐渐变为替二哥和薄阎传话的小传声筒。哥哥们带着他玩,他有种被重视的快乐,大着胆子和薄阎交流。“七夕学堂有活动,母亲会带着女学生们月下花宴,二哥喝多了躺在树下睡着,酒气冲天没人想动他,就由着他在那睡着。我在房中无聊,从后门溜出去时,离家最近的第一个桥上看到坐在船中的薄阎。”“他看到我,叫我和他同游,我一个人不安全,出事没法和二哥交待”俞聂生用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荷花灯的样子,又用手比大小,“大概这么大一个荷花灯,里头插着很短的烛芯,写上愿望放在河中河神看到谁的,就满足谁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