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穗滚着污渍,洵追踩住剑身问道:“他叫什么。”晏昭和微微俯身,离洵追近一些说:“桉州知府,贺知平。”贺知平?洵追冷笑一声,很好。“让他送我回去。”洵追指尖贴在晏昭和手背上写道。晏昭和点头,洵追的手就那么搭着晏昭和的手背被搀扶上马。晏昭和道:“我在这四周看看不需要骑马,小公子保重身体。”男人正欲抽手,少年追上一步又将他的手抓住。晏昭和投来询问的目光,洵追稍稍掀起帽檐继续在晏昭和手背上写道:“带一个人和我一起回去。”“您吩咐。”昨夜才出生的孩子睡得正熟,他被娘亲抱在怀中享受着降世之后第一个平静的睡梦,他的母亲一夜没睡,双眼通红却掩饰不住眸中的爱意,爱意中又掺杂着忧愁。“茹儿,你执意要生下这孩子,爹娘允许你生下,可那都是在没有瘟疫的时候,现在全家都吃不饱,你没奶水养活这孩子,这孩子生下也是死,不如像昨天那个人说的,把孩子买了换些银子。孩子能活,你也能活。”老妇劝道。许茵茹抱紧怀中的孩子,拼命摇头,“不,这是我的孩子,这也是你和爹的外孙,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绝情!”老妇摇头,“现在留着他全家都得饿死,人家互换孩子吞食,卖了总比把孩子送给别人!”许茵茹瞪大了眼吃惊地望着老妇,整个人气得发抖,双脚蹬地往后退,声音颤抖几近失声,“什,什么?”“你还想让我的孩子被别人吃掉?!”愤怒顷刻间涌上来,包裹住女人虚弱的身躯,“你们还是人吗!”“人吃人你们不恶心吗!”许茵茹大口大口吸气,生产后的虚弱和小腹处的疼痛还未散去,她难耐地捂住小腹怒道:“这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们杀了他就是杀死我!”“小时候你和爹爹送我去学堂,告诉我教书先生说的话要听,教导我让我成为怀有悲悯和善良的人。”许茵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眼前格外陌生的老妇,“你们到底是谁?是生我养我,告诉我善良的爹娘吗?”“啧。”帐外传来少年轻蔑的啧声。许茵茹近日来受地刺激太大,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莫名恐惧,如惊弓之鸟,但不忘护住孩子。这是一个母亲自然而然的保护,也是她们被上天赋予的柔软盔甲。老妇就在帐子口坐着,她掀起帘子朝外头望。一身整洁白色衣袍的少年站在帐前,正欲掀起帐帘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清澈的眼眸与老妇浑浊双眼一触即离,转而去向帐里那受了惊的女人。“你是,你是。”老妇指着洵追。洵追后退一步礼貌道,“您好,我来看看孩子。”“不!”许茵茹尖叫,她嘶吼道:“谁也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你们这些人贩!我要报官!我要让官府把你们都抓起来!”洵追舌尖抵着上颚,颇为诧异地看了看这四周,最终将头顶的斗笠摘下来。摘下之前他挥退身后跟着他的府兵,府兵立即向后退至十米外。确认除这两人外再无人看清自己的脸,洵追这才放心地将斗笠抱在怀中。“我是昨日那两位接生大夫的朋友,特地来看看您。”洵追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说完后弯眸看了看许茵茹怀中的襁褓,“看来很好。”许茵茹情绪在洵追露出笑容后逐渐稳定,洵追这张脸镇不住朝臣,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极具迷惑性,是所有异性都会觉得善良的那种的俊俏。尤其是低眉顺眼时,几乎无懈可击。洵追特意放低声音继续问:“我可以进来吗?”许茵茹怔怔看着洵追,洵追重复好几遍,她才缩着肩膀,下巴微不可见地点了两下。帐子内的味道并不好闻,土腥味与生产后无法清洗的血腥味,再加上温度的烘托,扑面而来的恶臭将洵追险些逼退。他硬着头皮进去,艰难地按捺想冲出去呕吐的冲动,慢慢挪到许茵茹身旁坐下。许茵茹的唇贴在孩子脸颊上,洵追身长腿长,小小帐子一下子变得局促许多。他静静坐着,直到许茵茹发出一声笑。许茵茹轻声说:“谢谢。”洵追摇头,该谢的不应该是他。“我看到你了。”许茵茹又道,“昨天你站得很远,骑在马上。”“其实你不喜欢这种地方,根本不想来。”“是不想来。”洵追赞同。“但如果不来,你的孩子就要被你的父母卖掉。”洵追又说。老妇在洵追进来后便出去了,许茵茹狠狠瞪着老妇刚刚坐过的位置,仿佛老妇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