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坟墓。”苏叶略过望宁,走到最前面的一排坟墓处,半蹲下身,将剑插在土里。地上泥土湿润,黑色的、烟雾般的气体从地底漫出,绕着苏叶灵剑的剑身,缓慢地、无声地沁入剑中。“我的意思是,”她抬手,取下了一张被压在坟头的纸钱,指尖跃出红光,火苗蹿动,烧了纸钱,淡淡道,“这成千上万的坟墓,都是谁的?”“这些墓碑上,一个字都没有。”苏叶指了指面前的墓碑,光滑的石碑面上,一个字都未刻,诡异至极。若是坟墓,又怎会不刻字呢?姓名没有,立碑人也没有。望宁站在苏叶身后,背脊挺直,身形清瘦,他长剑别于腰间,墓场的风将他青丝扬起,纯白发带混着墨发在空中飞舞,仿若凄美的落花,他虽被面具遮了半张脸,但是看过去,依旧是既病弱又漂亮,既俊美又骇人。他一身散出的阴郁毁灭气息,竟毫不亚于这立着上万坟墓的坟场。这样的望宁,眼睫一眨未眨,他听着苏叶的话,却不看墓碑,神情专注,只死死地凝视着她绝美清丽的侧颜。他眸里越发晦暗,原被压抑的东西在他体内开始暴|动,情|欲堆积,喉结滚烫,再下一刻,他的眼瞳便发红,浸满了血丝。苏叶对此浑然不知,她施了火术一张张地烧着纸钱,在这处坟墓烧了几张,便又挪了个地,在另座坟墓烧了起来。“你猜猜,这底下,会不会有尸体?”苏叶烧完第一排坟墓的纸钱后站起身,望着那转瞬成灰的纸钱,如此道。望宁情绪淡淡,语调散散,“挖出来不就知道了。”……苏叶烧纸钱的手一顿,别过头去看他,蹙眉:“挖人坟墓,你不怕折损阳寿短命?”望宁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苏师姐,这些墓碑上怎么都没有字?”赶来的江华问她。苏叶摊手:“我也不清楚,坟头上放着纸钱,墓碑上却没写名字。”洛逸走去看了几排墓碑,也皆是没写名字。“此处埋的是什么人?会不会……”他话说了一半,目光往城池那飘去。众人不由得也看向城池那处。“应不是。”苏叶道,“任务玉简里写了,此处平圭的任务是杀死潜伏在平圭国内的妖魔,解救国民,如此的话,这里所埋的就不是城里的人,除非这玉简上所写的是假的……”苏叶话落又补了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玉简可是师尊给我的,师尊不可能骗我……”苏叶小心地抱着玉简,如视珍宝,自顾自地喃喃。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飘出,已有人双目通红,青筋爆出,面具下目眦欲裂,咬唇出血。苏叶不知道,她忘得一干二净,逍遥自在,只想早点攒功德重塑身躯,证道飞升。痛苦的是还记得的人,承受罪孽,深陷情|欲,爱而不得,他亲眼看到他们接了吻,他却仍然无法自拔,像条狗一样巴巴地跟着她,犯|贱般地改头换面,以另种身份,另个名字跟在她身边,只要她朝他笑笑,他便会摇着尾巴跑过去,继续当她的狗。他求什么?求她能再看他一眼,求她能再喊他一声师兄,求她能……再爱一爱他。施舍也好,可怜也罢,只要能有她的爱,他便还能活得下去所以其实,他很想问她一句,如果他悔过了,认错了,他愿意当她最听话的狗,绝对忠诚,永不背叛,他还有机会吗?他们还有破镜重圆,再结道侣的可能吗?他很想跪下同她说这个乞求,甚至自残剜丹以示他的诚意,只要她能信他,信他真的后悔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只想当她读的狗。可是,现在就连这种卑微的乞求都无法实现。她失忆了,什么都记得,却独独不记得他。他忘了她,所以,他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了。于是他,林幽,便在打探处理好一切后,带上面具,化作了另一个人,想方设法地布局,抛下一切事情,制造巧合偶遇,以求能接近她。甚至是,他想,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她再也想不起以前记忆的话,他便以“望宁”这身份,再次留在她身边,期望她能给他一点点的爱。现在他,只要一点点就好。他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奢求她全部的爱,只要她不带着嫌恶的眼神、陌生的眼神、恨之入骨的眼神看他就好。哪怕她把她的爱大部分给了师尊,他也不发怒了,不发疯了,不禁锢她了,不囚禁她了,他只要她……稍微地给他一点爱就好。林幽,现在的林幽,也就是望宁,终于认识到一个事实,没有她,他不仅会疯,还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