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意把手机砸了。
在只有自己的酒店,她疯了一样把手边的东西狠狠地砸了个遍,首当其冲的,便是手机。
她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也不想看到任何人的消息。
陈遂意想这个世界,去死。
服务员听到声响慌慌张张地跑上来,用蹩脚的中文大声问着:“女……女士,发生了什么?”
从别墅离开后,陈遂意拒绝与人交流。
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包括现在,她也不愿意开口解释,只是打开门递给服务员一张纸条,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啪”的一声将门再次紧紧关上。
【don'tbotherme。I'llpayforallthedamage。】
关上门后的房间又重新陷入黑暗。
唯一的声响是服务员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背倚着门的陈遂意深深地喘气,她的手指狠狠抠着地板,没有包扎的伤口在她的剧烈动作下再次裂开,在地上渗开一滩一滩的血晕。
双手开始发麻,脸上也有针刺一样的感觉,陈遂意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一只没有供氧的鱼儿,濒临死亡,下一秒就会失去声息。
害怕吗?
陈遂意会害怕死亡吗?
晕过去的那瞬,陈遂意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她听到了自己的答案。
有什么好害怕的?
也许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反而是种解脱。
刚把电话卡插进新买的手机,开机不到一分钟,刺耳的铃声兀地响起。
陈遂意没有接。
她把手机摁了静音,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却走进了浴室。
水开得很大,哗哗啦啦的,充斥在陈遂意的耳间。
温热的水落到肤间,陈遂意透过大雾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那个自以为是,却被迫处处受限的自己。
那个满腔愤怒,却只能无力狂吼的自己。
透过那个镜子,她看到了很多人。
第一次在幼稚园门口见面,鬼鬼祟祟地用一根棒棒糖想要忽悠陈遂意跟自己走,却被小小陈遂意赏了一个白眼童声童气地叫保镖,最后被摁到爷爷面前笑得尴尬又讨好的爸妈;最后一次站在别墅门口,戴着一个灰色毛绒帽,隔着大雾目送陈遂意离开,直到距离拉远快要看不清彼此的身影,才举起手挥了挥向远去的陈遂意作着再见的爷爷。
陈遂意见到了已经不存在于自己生命中,却深深地留在了自己记忆里的至亲。
她伸手,想要抓着他们,却在一团虚无中惊觉,离开了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后脑勺仍在隐隐作痛。
陈遂意走出浴室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刚上幼稚园的自己被姑姑抱着,坐在秋千上,身后是爷爷稳稳而有力地推着,荡到空中时,小只的陈遂意发出尖叫,紧紧抓住姑姑的衣服,把头埋进她的怀中,而姑姑和爷爷在她的小动作中发出爽朗的笑声,陈遂意记得很清楚,那天阳光撒在姑姑年轻的脸上,她笑弯了眼,摸了摸陈遂意的头,非常温柔地说:“不怕哦,小意,姑姑会保护你的,你不会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