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才人撑着伞,拉着玉才人急急地走在前面。
出了露华宫,拐了个弯儿,她才松了口气:“玉妹妹,不是我说,你也太大胆了,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玉才人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苏才人叹了口气,“只是常言道‘祸从口出’,你如今恰逢盛宠,贵妃又是个最爱嫉妒人的,你更得小心为上。”
“若日后贵妃再唤了你去,你且告诉我一声,或是淑妃娘娘,或是贤妃娘娘,我去她们那里走一走,免得你又受了今日这样的大罪。”
“我虽说出身低微,如今位分也低,但到底是早些年就入宫的,和她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玉才人仍垂着头,犹豫良久,方问:“……可我与姐姐素昧平生,不过昨日才见。姐姐为何要如此帮我?”
苏才人笑道:“若说一见如故,着实听着不可信。也不怕玉妹妹你笑话,姐姐我在这玉华宫几年,虽说勉强安稳过下来了,但到底因着容貌平平,不得皇上宠爱,受过不少白眼、忍过不少气。”
“如今你恰好你得宠,又住进来了,我便想着沾你些光,有个同你交好的名头,日后哪怕去内侍监领月钱,他们给的也爽快些。”
“所以我希望你得宠的时候能久些、再久些,也望你得了宠、升了位分不要忘了我才好,”她拉着玉才人的手,言辞恳切,“这不是帮你,帮的其实是我自己。”
玉才人抬起头,恰好撞进她一双浅棕色的眼眸里,似乎清澈如水,一眼便能望到她的内心。
“那日后就麻烦姐姐了。”
“玉妹妹你说的哪里的话,住在露华宫附近,我们应当相互帮衬才是。”
两人挽着手,边说边走,渐渐远了,在地上留下两串挨的很近的长长的脚印。
路面上的积水顺着微微倾斜的路面缓缓流动。
不一会儿,这两串脚印都被混合着尘沙的泥水吞噬。
一片梧桐叶飘零,落在泥水里,随着泥水慢慢流动,从夜晚一直流到清晨。
熹微的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玉才人推开窗子,坐在窗边。
风卷起她的头发,阿雪用手把她的碎发拢起,又用梳子梳顺了,问:“才人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都行,”玉才人托着腮,“我又不出去,要我说,不梳都不碍事。”
“可前几日,德全公公不是说皇上今日要来才人您这里用膳吗?”
“方才春兰过来,说贵妃染了风寒,皇上去看她了。”
“那您不如约苏才人和几位与您位分相近的,一同去翠微湖泛舟吧。”
阿雪用一根银簪将玉才人一头长发随意挽起,又找了几支素净的青玉簪子点缀。
“您如今势单力薄,应当多多与其他娘娘走动才是。”
玉才人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让我提防苏姐姐。”
“您何出此言?”
“毕竟你一向小心谨慎。”
阿雪笑道:“您是想说昨日苏才人读您表现得过分好了对不对?”
玉才人点点头:“你前日同我说‘人心隔肚皮’,苏姐姐昨日虽对我很好,可我总还有些担心。”
“但一想到万一是我多心了、错怪了苏姐姐,我心里便有些愧疚。”
“如此,邀她一同游湖倒也别扭。”
阿雪从梳妆匣里找出一对白玉环耳坠子为玉才人戴上:“正是如此,您才要多多与她相处。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若不与她多处处,如何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