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的思考与成长,都融汇成文字,流淌进青辰的每一篇文章中,一年又一年,在他们离别的日子里,文字是她寄往远方的礼物,给思念她的人,也给未来的自己。
青辰走后,明安没有把那套房子退租,而是自己租了下来,他让郭师傅敷衍她说那些打包好的行李都寄存在郭师傅家地下室了,而其实,明安一件件把它们都拿了出来,重新摆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订了两份青辰主笔的半月刊,一份用来收藏,一份认认真真地读。他不止会仔细读每一个字句,还会仔细观察每一张图片。他多希望能从图片里看到青辰的模样,哪怕是她的影子也好,但却从未找到过。
但从她从容的文字中,他依然能深切地感知到里面蕴含的温度。看着青辰坚定地维护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向上攀爬的韧劲,他感觉她是闪闪发光的。他所有的等待,也不再是蹉跎,因为她值得,一切便更珍贵。
青辰所在的非洲专刊还让团队成员开通了微博,为了和全球的读者们能近距离沟通。明安关注了青辰后,只要一说出身份,和她私聊,她就会拉黑他,他只好再注册小号,默默地关注着她的动态,恐怕失去了和她最后这一丝联系。
很想青辰的时候,他就会到青辰的房子里翻看她写的文章,或她读过的书,一待就是一整天。周末的时候,他会去她家做饭、看电影,假装她一直在时的日程。
青辰走后重逢与错过
明安当然知道自己临时改变行程绝对是个糟糕的决定,地陪也提示过他了,他们之前做的攻略都是针对青辰生日前后两周的日程做的,而且在非洲当地也有很多关系需要提前协调。而他现在提前了一周,打乱了所有安排,很有可能连见都见不到她。
但明安管不了那么多了,嫉妒让他冲昏了头脑,哪怕只与青辰尽快见上一面,让他当面问她一句话也好,他只要从她口中听到她到底爱上了谁。
明安没有青辰任何的联系方式,只在出发前在微博私信里给她留言说了一句:“我是明安,我现在去非洲你的驻点找你,我想见你一面。”
青辰所在的难民营根本没有网络信号,她每周要去两次离这最近的联合国工作人员的驻地“蹭网”。当她看到明安这条没头没脑的留言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明安已经在非洲大陆落地了。而青辰也同时接到了这个周期最后一个采访任务:采访肯尼亚卡库玛难民营后,从“非洲之角”地带,循着难民逃亡的路线,乘船横渡红海,到也门探访那里幸存的难民境况。
青辰完全想不到明安会跑来找他,她在心里默默核算着他们之间的时间差,她的工作没有一个环节可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把采访任务推进到什么程度,她也无法预测自己每一天的方位,她不更可能因为私人情感而停留在哪里等他。因此她和明安,这个仅仅是游客身份的普通中国人,碰面的几率几乎为零。
她给他回复了几条微博私信,推荐他改道去博茨瓦纳,去纳米布沙漠的小库拉拉营地,都是富庶安定的地区。她告诉他接下来的工作行程,只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明安当然不肯,他又只给她回了几句话:“我要的不多,只见一面,也许会被老天怜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青辰完全拿他没办法了,越是言简意赅,越能看出明安的决心。青辰开始日日夜夜担心他,她甚至开始做恶梦,梦到明安被武装军虏走了,梦到他被炸伤了,梦到他染上了怪病。只要有机会,青辰就会坐着颠簸得五脏六腑都要挤到一起的小巴车跑去“蹭网”,期待能与明安联系上只言片语。但他俩的网络信号都特别差,收到对方消息总是严重延迟。
她一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便误以为是他;他一看到有亚洲女孩的身影,便误以为是她。他们就这样交错行走在同一时空下,却一直不断地失之交臂。
已经是青辰在肯尼亚停留的最后一天了,她赶赴码头,要坐船去也门了。登船检录、托运行李,她一直心不在焉的,她频频回望,期待着能在人群中见到明安。
登船的通道关闭了,青辰站在甲板的最外侧,虽然期望越来越渺茫,但她还不残存着一点点希冀。
她忽然看到远方迅速跑过来一个蓝色的点,然后是男人的身形,然后她看到了无比熟悉的面庞。
——是明安!真的是明安!
青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的眼睛顿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她看到明安拼命地朝她跑来,她听到他唤着她的名字,她太知道他在这种时候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一路都经历了多么不容易的事了!她激动得泪如雨下。
但明安没办法上船,为了防止难民跟随,这是官方的专职托运船,经当地政府特批,且有国际官方资助的,根本不可能让外人上船。而青辰也没办法再下船与他相会了。他们心急如焚,但却知道想见已经来不及了。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明安放弃了与船员的沟通,跑上码头最高的瞭望台,站在最接近青辰的地方,吼着和她对话。
“傻瓜,你为什么要来!”青辰忍不住骂他。
“因为你生日啊,我说过每年都要陪你过的。生日快乐!”时间紧迫,至于她到底爱谁这种问话,在明安心里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多看她几眼,然后把心底里的祝福送给她。
“你,你真是傻瓜!”青辰已泣不成声,她咬住了攥紧的拳头,想让自己坚强地支撑住。
“我明天就要回国了,还好今天能见到你,我已经感觉很幸运了。”明安灿烂地冲她笑着。
“你的手怎么了?”青辰注意到他的手缠着纱布。
“没什么,赶路的时候刮伤的,别担心。”
明安还想继续说话,但看到照片里见过的混血男摄影师又出现了,他帮青辰拎走了行李,当他看到海平面上唯美的夕阳时,立刻从船舱里叫出了同伴,是个跟他一样帅气潇洒的东欧男人,他们一起依偎着欣赏夕阳美景,低语呢喃热吻着。
青辰顺着他疑惑的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他原来还有这个心结。
明安惭愧地看着她,她大度地笑着耸耸肩。
他俩就这样对视傻笑着,轮船的汽笛声响起了,巨大的齿轮轰隆隆地转动起来。
他们霎时慌乱了,明安焦急地又往前跑了一段,但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是汹涌的海浪了。
他冲她嚷着什么,但青辰已经完成听不清了,直到他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她对着他的嘴型,才终于明白,他说的是:“青辰,我想你,我想抱抱你。”
轮船缓慢地驶离港口,但依旧让他们感觉那速度快到令人抓狂。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她,卡其色的布衫慢慢融进枯黄的夕阳。“残阳在木末,远鸟下孤屿”,日头落了下去,整个世界都冷了下来。